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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流泪

时间:2012-01-15T17:13:06.973+08:00 [爱情故事]
火车抵达A城,正是午夜。 一簇簇灯光沿着车窗划过,A城仿佛在我的记忆里复活。 十年啊,倏忽而去的十年呀! 车轮敲打铁轨的声音越来越舒缓,象自己的脉搏,沉稳,厚实。车厢里就很喧闹,困顿的人们大包小包的撕扯行李,彼此呼喊着,间或有孩子的哭闹。列车播音员不和时宜的介绍A城的风景名胜,我暗暗数着曾经去过的,好象还那么几个地方,不过听播音员的介绍,似乎风景更加风景、名胜更加名胜了。前段时间有报纸介绍A城,说环境恶化,属实堪忧等等。也许,那是报纸为凑版面,无意间的一个玩笑吧。 我没有包裹,而且,这里也不是我的归宿。我很宁静。我更可以一动不动贪婪地凝视窗外,高楼霓虹依旧残缺不全的闪烁,带着久违和怀念的味道。 火车安静下来。二点半,晚点十分钟,火车轮子最后还是没有追赶上秒针的速度。 人们排成长长一队,终点站,所以是倾巢的长队。豁然宽阔的座子上,我 伸开一直绻缩的腿,摸出支烟。列车员在门口忙碌,严厉而不耐烦的指挥着焦躁的人群,无暇顾及到我。烟升腾着,被经过的人厌恶的挥散,我恶作剧的加快速度,但很不幸,没有一缕侥幸的爬到厢顶。 小贩团在车厢门口,卖力吆喝着,我不知道是因为生计艰辛到深夜,还是一种习惯,或者二者都有?我不想知道。他们的叫卖声,在A城的深夜里,真切的和应着,象夜啼的孩子,挣扎着不肯睡去。最终是失望的,疲倦和满怀热烈归家思绪的人们,从他们的声音里穿梭过去,冷漠而习以为常。一辆途经的列车到站,小贩的希望又被点燃,倾轧着奔向不远的火车,有的窗口打开,探出半个人头,和他们讨价还价。 我从车门就近的一个摊点买了一坛咸菜,很可笑,上学时,我用尽四年时间也不肯接受这种咸菜,它太咸了。听说曾经给皇上的供品,皇上吃没吃过我不清楚,况且就算皇上肯吃,我还是无福消受。这样一坛咸菜,便显得毫无意义,为什么买,我也说不出所以,但肯定不是出于对小贩的怜悯。 午夜里,微凉的气息带着些许甘甜阵阵掠过,多少使人蜕去点燥热和烦闷。经过地下通道,明亮的灯盏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头顶,人流却稀薄了,影子重重叠叠,变幻的前行。 出站口冷冷清清,昏沉的灯光下,我感觉到检票员的睡意,她颇不耐烦的摆手,我便象没有买票一样只因为怜悯似的而被放行了。然后看见宋,站在宽广的检票口外,轻轻的招手。我伸出手,却忘记了手上的咸菜,忙换左手去拎,急切间偏偏绳子缠绕得十分紧密,宋便很体贴的伸出左手,玩笑道:“还带礼物过来?” 十年未曾谋面,宋苍老了,但是,很容易把两种面孔归结一起,我脑子里不过是电闪的一瞬,就完全从十年前回到眼前。她的眼睛依然清澈。只是,对我,已经有种陌生了。 宋说:“没想到你过来还能看我。” 我回答说:“人生里,不是经常有些意外吗?” 宋说:“你还是老样子,清高、自大。” 我没反驳宋。其实,她不知道我的生活,我不大如意,如同电话里宋的自我介绍。只是,我没有宋的负担,离婚后带个孩子。我们虽然用不同的触角生活,往往却有某种相同的心境。我承认过去所谓的清高,甚至现在也是,但现实里的生活,很轻易会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我已经习惯在人众里表现出自己卑微懦弱的一面,尽管暗地里有过迷惑,可这才是真的生活呀! 可惜宋听不到我心里的感叹,我们在车站广场默默前行。A城很黯淡了,朦朦胧胧的楼群,灯凄凉的摇晃,使得楼群愈发的朦胧。宋忽然说:“好久不见月亮了。” 我抬头看了看。一轮弯月孤单的挂在楼群上面,清清浅浅,不甚明亮,因为地面的光芒,天空显得深邃,星星也不很明朗。 我告诉宋去站前的宾馆投宿,宋很疑惑:“我帮你安排好了住处呀!” 我回答宋说:“是了一个心愿。” 宋问是什么,我没回答。 十几年前,这座宾馆刚刚落成,在A城,它代表着一种身份。我当时非常羡慕那些生活,只是一个晚上,至少三百多,而那大约抵我一季度的费用。我只能心里默默遗憾了。 宋帮我选了一个房间,十六层的,我预付了三天房钱,宋执意结帐,我说谎报销的,宋才不再勉强。我对宋说:“上去坐坐吗?”宋问我:“你饿不饿?”我说车上吃了点东西,宋就说那还好,上去吧! 第一次住这么奢侈的地方,说了个心愿是假的,更多的是面皮。临来时我给宋电话,说出差A城,正好看看她,虽然我没有大富大贵,但还是在意那么一点点面子,我不想给宋知道其实我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包括本次出差,一则比较熟悉A城的缘故,二则单位没人肯来。 这足够让我悲哀的炫耀了。电梯缓缓上升,宋站在电梯门口,我靠在后面冰冷的钢板,她的背影便全部投影到我的视线。宋已是短发,后面扎起一个小小的马尾,衬出她单薄的身体,更加的嬴弱了。电梯发出沉闷而微弱的摩擦声,指示灯不停的跳跃,宋专注的凝视着,象我专注她背影一样,不经意间,我们用一种方式掩饰着另一种方式:尴尬。可能。 我们是大学时的恋人。宋始终亲和而活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的不羁,她的善良,以及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母性,都深刻的感染过我。只是,我们来自遥远的两个城市。九十年代初,还不能为了爱情完全放弃现实,也注定用分别做个结局。 电梯停了下来,宋说:“不去房里了,孩子醒了会闹的。” 我说:“还是送你回家吧!” 宋说不需要的,家离这边很近。宋的秉性我清楚,既然她说不需要,努力也是枉然。宋问明天是不是要办事,我说“嗯”;宋说明天晚上我过来或者你给我打电话;宋说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宋进了电梯,门渐渐合拢,顶上数字开始下沉,最后静止。我想,宋一定很焦急,在路灯下匆忙的行走。或者她的孩子早已醒转,遍寻不到母亲,彼时正“嘤嘤”的哭。 但我只能摇着头去找我的房间。也许不该来见宋的,我忽然想。 站在窗口,点上一支烟,微暗的炭火映照着茶色玻璃,冰冷的玻璃因为这一丝光芒有了黯淡的暖意。窗户是向阳的。正是深夜,A城很沉寂了。记忆里南边有条河,我努力地探望,却窥不破夜色。从前,我和宋时常在周末一起到河边,我喜欢冬天大雪过后行走在冰封的河畔,宋也喜欢,不过她说更喜欢小时陪祖父站在细雨绵绵披着暮色的堤坝。她对我描绘细雨如烟,笼罩着淡青色的水流,我却想起烟波江上使人愁,宋说是A城八大景呢。不过她祖父去世得早,而我来到A城,这美景已变成了传说。所以我对宋说宁愿只去看雪。 早晨的时候,开始下雨。 雨不大,却把睡里的我吵醒。揉揉悻睡的眼,窗外的远山衔着天际,沉浸在蒙蒙雾气里,只是一片轮廓,有点滂沱的意思;但近处的雨点稀廖轻柔,随风沿窗子的缝隙打上肌肤,清凉而透彻。 我便看见河了。母校在A城的城边,正处河的边缘,我见的是河的中部,虽然很依稀,可还能看到它的宽阔。我所知道的,十年前A城就着手规划这条河了,想来,应该是建设过后的样子。忍耐不住肴ズ颖呱⒉搅恕?我给要去的公司打电话,简单说了大致,很简单,买一张图纸,我见到图纸单位再汇款过来。这些年,我们没少上当被骗,故此十分谨慎。那边一个女人接的,态度倒和蔼,不过说她们总工不在,要我明天过去。 倒在床上,我想还是继续睡觉吧。辗转会,终是不能睡着。白天我不想打搅宋,宋在私企工作,大约也难得出来。屈指A城可以找的人,只是几个同学。李比较要好,不过毕业后也未曾联系,恍惚记得他分到某机关,于是拨查号台,询问李单位的电话。 很侥幸,我的记忆没差,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人,她说找我们李处长啊,等下呀! 我听见电话里边的呼喊,又听见话筒拿起的声音,李的语音略带着磁性,很客气的问:“您好,我是李,您哪位?” 我说是简,还记得吗? 李仿佛很兴奋:“呀,老同学,怎么会不记得呢?你现在在哪?” 我说在站前的宾馆,到A城出差来的。李说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呀! 李敲门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忐忑,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联络了。但是李上来就拥抱我,他拍着我的背,一边说:“真是想念呀!” 李胖了,假如非刻意的相见,我不敢辨认的;衣着也很得体,藏青色的衬衣让他隆起的肚皮显得不太凸起;那副金丝边眼睛平添他的几分稳重。 沏杯茶给李。李端起杯子,用杯盖蹭蹭杯口,吹拂下飘零在上面的茶梗,小小的呷一口。我笑笑说:“水不是很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烟,李摇头,说早戒了。我就自己点上一支,长长吸了一口。 李说:“简,你比以前老喽。” 我把头倚在沙发靠背上,轻轻吐口烟:“一晃十年了,奔四十的人了,能年轻吗?” 李大笑,说简,你还喜欢玩深沉呀! 我没介意李的话,心里也没有。 李问我结婚多久了,我说没有。李很疑惑,问为什么,难道因为宋?我说不是。只是没合适的。仅此而已。李叹息:“你和宋呀,我们当时都以为会一起的。” 李的话象把刀子,我本来以为不会介意了,忽然之间,内心却很疼痛。为什么分开?我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现实?我承认有,但又好象不是。许多年来,我不过打着现实的幌子,默默慰藉良心的不安。坦白一点,是内心的欲望战胜了现实,不想生活伊始就无穷的奔波罢了。 李并没有追问,他很懂得适可而止。他看看表,说快中午了,下去吃饭吧。 我问李:“还记不记得我把你灌醉那次?” 李说记得记得,一辈子都记得的,那次我们考试作弊,成功着陆了嘛! 然后李又感叹,说那时候真是不懂得珍惜,现在想起来都后悔呀! 李搭着我的肩膀,他更习惯用动作表达久别的亲切,虽然我不大自在。李的车在宾馆门口,奥迪A6,公车牌照。李说跟他们头儿借的。我说:“李,混得不错,如鱼得水呀!” 李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哎,人在江湖嘛!” 还在下着小雨,车子在A城的街道行驶,有点颠簸,李说:“上面整天喊修路,却总不见动作。”我没接茬,看着两边人行,撑着花花绿绿的伞,飘来荡去。雨点不大,丝丝斜斜,落在风挡玻璃上,被雨刷器轻轻巧巧的拉过,而雨丝极不甘心,又顽强凝落,却又被拉过了。 车子停在一家海鲜酒楼门口,A城的老字号了,以一向昂贵著称。服务员拿两块红布罩住车牌,李就说:“妈的,每次吃饭都做贼似的。” 我们在宽敞的包房里落座,李把菜谱摆给我,我翻了翻,又丢给李,说:“还是你来吧!”李说也好,合上菜谱,一口气点了一堆菜。我说吃不了那么多的,太浪费了。 李说:“要不要宋过来?我知道她电话的。”我说昨天晚上已经见过了,李暧昧的笑着:“晚上?你小子重色轻友哦!”李就给宋打电话,果然宋说出不来,李又是极力邀请了一番,后来嘻嘻哈哈的玩笑起来。 放下电话,李一脸凝重:“咳,要是何和赵也在就好了。” 李没等我发问,便继续说起何、赵。赵毕业混得不错,做到一家公司供销经理,后来姘了一个女人,一起炒股,亏空不少,索性卷公司200多万跑路了,撇下个十六个月大的孩子;何倒是安分守己做生意,吃了不少辛苦,眼见发达,不想一场车祸丢了性命。 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何和赵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鲜活的两个人联系到真的现实。李用湿巾搽搽额头,说:“我就琢磨这个人呀,不知道摊上啥事,活着,该知足就知足吧!” 我举起酒杯,和李撞了下,李咕隆喝了一大口,我随着也咽下一大口。酒是A城的,上过中央台的广告,我们C城卖的也不错,我喝过一次,最廉价的那种,和现在的不可同日而语。李说:“我们两个太闷,找小姐陪陪吧!” 李不由得我反驳,招呼倒酒的服务员:“找两个漂亮能喝的!”我也没想反驳,尽管很少经历这样的场合。 结果我很快就醉了。 李显然没预见到我如此不济,我一边搂着小姐往桌子底下钻,一边哇哇的吐,那小姐捂着鼻子,厌烦而无可奈何。李用筷子敲着盘子大笑。我抬头看李,他镜片白晃晃的,晃得刺眼。然后我什么也记忆不得了。 醒来时候我光着身子躺在宾馆房间。壁灯昏黄的亮着,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在被子里,凌乱的长发铺了满枕。我支撑起身,脑子沉沉的,瞪着女人的脸,片刻间想起是李给我找的小姐,我努力拼凑醉酒后的过程,却什么也不能想起。那女人身子微微一动,似乎醒转,我从床边取了支烟,女人探回半边脸说:“给我也来一根。” 我这才仔细看她的脸,一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不是这样的情形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联系到她的职业。她的眼神很倦怠,顾盼间却十分犀利,象极了宋。想到宋,我心蓦地一颤,外面黑漆漆一片了。摸出手机,九点多,上面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有宋也有李的号码。想了想,先打给了李。李说也在宾馆呀,不过是楼下。我问怎么也跑来这里,就看见身边的女人,忽觉可笑。那女人却狠狠的拧下我肚皮,把满口烟喷到我脸上。李问饿了没有,我说没,过会再说。李说好吧,我冲个澡,一会找你。 我又打给宋。电话响了许久,宋才接,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在哄孩子睡觉。”我说中午喝多了,没听见你电话。宋说没关系的。我说:“可是约好的。”宋说明天吧,我又没有怪你。 宋放下电话,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感到惆怅。女人在穿衣服,调侃的问:“老相好?”我 “嗯”了一声。 我心里暗暗责怪宋。虽然没有理由,或者下意识觉得宋的态度。回头想来,不过是我十年时间里一种情绪作祟,更多的把宋搀杂进自己的生活而强加自身一种情感给宋。我有什么好责怪的呢?约定宋以后,居然和另一个女人床地之欢? 女人穿好了衣服,把壁灯调得明亮许多,正对镜子梳头。我站在她后面,她甩甩头发,镜子里她一袭黑发掠过我的肩膀。她问我:“李哥是不是一会还要出去吃饭?” 我很诧异:“你和李熟悉?” 她捋下刘海,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李哥是我们的常客;人很好,出手又大方;谁不愿意陪李哥呀? 看来,李的生活超越了我的想象。 穿好衣服,李带小姐上来敲门。李问:“还满意吗?” 我是无话可说的。以前我和一个小姐好过,不过认识半年后才有的关系,她说喜欢我的沉默寡言,说我这样的男人不多;我本非君子,不过性格使然;那小姐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彼此心里清楚,她便不求名分,有一天没一天的度下去。再后来,我结识了一个有夫之妇,被她知道,一赌气消失了,没了消息。加上宋,与我有情感纠葛的只此三个。然而这般萍水相逢,却是第一次,况且,我连丁点过程也不能想起来了。 李对那小姐说快点收拾,一起下去,又说晚上你继续陪简吧。我慌忙说不必的。李笑:“阿丽不错的!”我说还是免了吧,李就问是不是还想着宋呢?我说不是。李叹气,说男人呀,该享受就享受,什么感情,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他奶奶的过眼烟云罢了。 阿丽挽着我的胳膊,我有些不大安生,心里挣扎了几番,却见李司空见惯的样子,就由她如此。李提议吃烤肉,两个女人说好呀好呀。 虽然夜色深沉,街上还很暄腾,车子走的缓慢,可拐弯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刮倒了一个老者。他倒在地上,痛不堪言,李搀扶他,却不能站起,“哎唷哎唷”的呻吟。他倒下时候我看得分明,车子不过掸了他一下。如此,他的表演就显得夸张。 李悄声说:“要讹人呀!”那两个小姐很不平,李瞪她们一眼。老者侧身倒着,衣衫褴褛,一只硕大的塑料编织袋子甩在头顶上面,几只空空的矿泉水瓶子散落开来。 围观的人越集越多,李大约不想让这样的场面持续下去,转头对那两个小姐说你们带简先去D家烤肉馆,这边处理完我再过去。那边他掏电话找人,估计他单位司机之类的,说出了点事,帮他把人送到医院等等。 我说还是等等吧,有人问也好说话。李说这种事情多了,没用的,人越少反而好办。便随手招呼辆出租车送我们三个,阿丽把头靠上我的肩,她呼吸声音听来很是清晰,我心“怦怦”地跳。宋从前也喜欢这般依偎着我,在我耳边吐纳气息。想着宋,又想起另外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和她们一起的时刻,我也常常想起宋。记得看过一篇文章,大约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有过一次刻骨恋爱,之后对待感情便比较淡薄,很难投入。我明白不完全是,却无法说清。 我们点了一堆烧烤,喝下两瓶啤酒,李就过来了。我问:“这么快呀,结果怎么样?” 李拍拍额头,满脸笑容:“老家伙没事,不过受了惊吓,心脏病复发,没到医院就好了,强烈要求下车,临走还拐了我两个矿泉水瓶子,妈的,哈哈!” 阿丽抢过话头:“我就说嘛,李哥吉人自有天象。” 我眼前浮现出那老者痛苦的神情,想他花白头发,低头小心寻找被人遗弃却令他维持生活的物品,佝偻着腰,颤颤巍巍艰难搜索。岁月磨砺去他的敏捷,也许,还有他人的一份同情?只是,我还明白,路从来都不为弱者设计。比如李,他甚至不能心存些许感激,要么,就是和我一样也戴着面具。 李的兴致十分饱满,他提议猜拳喝酒,两个女人毫不示弱,我无奈地摇摇头说真的不会。李说这样吧,阿丽要是输了呢,你就奉陪一杯。 阿丽扶着我的肩膀,问:“想多喝还是少喝?” 我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说随便。李大笑,说简,看来中午你还没多呀!然后李伸出拳头说:“阿丽,咱俩先单挑一个!” 不过李的运气实在太差,吵吵嚷嚷里只见他一个喝酒,阿丽悄悄的和另个女人相互扮着鬼脸。最后,李一拍桌子,说:“妈的,太背了,不喝了!” 我说:“回去休息吧!”我早厌倦了。三个小时里,可做的事情除了木然的喝酒,就是不停的偷看时间。 夜色很好,至少比昨日里见过的要好。街道冷静下来,偶尔经过三三两两的情侣紧密地依偎着,影子在长长的路灯下徘徊。 我没让阿丽上去,叫个出租送她,阿丽不吭一声,上了车子,“咣铛”一响,狠狠的关上车门。李说:“这是何苦呢?” 我明白李的意思。李不懂我的心情。 早晨,还在梦中。李打来电话,说单位有点事,晚上有空再来陪我。我睡到九点起床,给那个公司打电话,那边说可以过去拿图纸。 过去验图纸,跑银行,收汇款。 一切完毕,忽然感觉很疲倦。 疲倦仿佛一种心情,悄忽的来。当我一个人很多年后孤独地走在A城的街道,这种感觉又变得奇怪,就象一个漂泊倦了的孩子,回到离别很久很久的家。阳光暖暖的,虽然我知道,每一个城市,每一片天空,都会有这样的阳光。只是此刻的感受有所不同,说不清楚是压抑,还是轻松。 犹豫再三,终于没打宋的电话。这么懒散的走下去也好。 天上空荡荡的,视线远端有几片白云,低低的浮在远山之上,透过楼群的缝隙,依然看见山的青翠。 我和宋一共爬过两次山,山不高,不过很绵延,沿着河一路蔓延。宋站在山的最高点,任凭山风拂乱了长发,她说:“简,我们老了就在山下建个木屋,一起养老吧!” 那时候,天空也飘着这么几抹云彩。 忽然想去河边走走。猛一抬头,禁不住哑然失笑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河边。 我在水边长条石凳坐下。河水饱满地涨了整个河槽,据说下游修了橡胶坝,干旱的季节不再断流,就势修葺成一个公园。清粼粼的河水泛着明亮的波光,几条小船在波光里荡漾,独有一番悠然。岸边的垂柳婆娑而婀娜,点点清风徐徐,似待嫁女子的羞涩。 点上一支烟,思绪如同袅袅的烟一样悠悠扬扬地飞舞起来。 我和宋是大三开始恋爱的。那时系里创办诗社,因为宋是系学生会副主席,外加本班同学,做为社长的我便极力邀请宋。宋欣然加入。宋性格外向,行事干脆利落,人又漂亮端庄,而我平常不苟言笑。假如没有诗社成员撺掇,阐明宋进入诗社的种种好处,我根本无从想起宋。果然,宋帮诗社解决了不少难题,比如活动房间、打印诗稿等等。我心里遂是感激,写了一首诗赠宋。恋爱后,宋说:“你的诗一开头就打动了我。”我颇为得意的朗诵:“我乘朝朝暮暮,你乘皓月春风......” 和宋的开始,我一直觉得缘于诗社一次激烈的辩论。当时,正流行台湾某女诗人的诗歌,喜欢的,批判的,各持己论。终于在一次活动里爆发,说至激动处,便连人身一并攻击。一个女生把矛头指向我,宋站出来维护我,不料她话锋一转,说什么我和宋耳鬓厮磨,自然一家人不肯说两家话。气得我拂袖而去。宋在学校桑园找到我,我正郁郁地吸烟。宋站在我身后,幽幽的说:“她一时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却猛地拉住宋的手,说道:“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怎么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如水帘般照耀,流过片片枝叶,也清朗的映着宋绯红了的脸。 草从间,蟋蟀凝声无语。 那之后,诗社不复存在,我和宋的关系却发展了下去。其他同学如何也想不出木讷如我者竟然追到了宋。后来,诗社的事情传了出去,便衍生出一段美女救呆子的典故,包括李,也常常取笑我,说是好好一朵鲜花......然后叹息。 天又阴郁了。这是一个多雨的夏天。刚刚一派晴朗,转瞬间黯然了下去。大朵的乌云密集着,从四周向中间合拢。一阵阵凉风卷过水面,水面便受惊似的闪开一条条褶皱。 雨点很快砸了下来,打得釉红色地砖劈啪的响。开始稀疏,然后一阵急似一阵的。我随着几个躲雨的人跑到相隔不远的桥下,衣服已经湿乎乎了。雨便一塌糊涂了,河面欢快的沸腾着。旁边有人感叹到:“今年真是风调雨顺呀!” 雨下得欢畅,桥下的河水却很平静,只是不动的,倒影着桥阴沉的影子,承载许多心事似的。远方已看不清楚,天水一色,山水一色,氤氲一片了。宋说的A城八大景我不能亲见,不过眼前也好,虽然凛冽了些。 雨不见停歇,有人抱怨说再继续下去,恐怕不能回家做饭了。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近五点了,猛然想起自己一天尚没吃过东西。忽觉饥肠辘辘。 宋该下班了吧,我一边想一边给宋打电话。 我说在桥下,宋责怪说这么大雨跑那里做什么。我说办完事过来走走,被雨拦住了,不过雨十分好看。 宋说你呀!我心就暖烘烘的,多年郁结于心的,顷刻间冰峰瓦解一般。宋说一时半晌晴不了,在桥下也不是办法,正好孩子在我妈妈家,我接你去吧。 有次也是好大的雨,我和宋撑着一把小小花伞,一人一只手的撑着,彼此想给对方多点遮盖,结果全身湿透。晚上我开始发烧,彻夜未褪,宋跑去找医生,买汤面给我吃,我犹记得宋一匙一匙喂我时的眼神。如母亲般的关切。不过宋今天拿了两把伞。可以遮住很大一片天空的伞。一把殷红,一把暗紫。急切的雨点嘈嘈打在伞上,瀑水一样奔泻着,和地上的雨水汇集,蜿蜒地流了下去。我的鞋子很快浸透,袜子便十分别扭。宋的情形好上一些,她赤脚穿着一双乳白凉鞋,高高绾着裤管。 我们拾阶而上。大雨中的A城别有一番景致。树和草皮郁郁葱葱,吐散着一丝生长的气息;高高矮矮的楼群,鲜艳欲滴的错落着。宋站在花池边的甬路上,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正妖艳地盛开,雨点敲打花瓣,花朵舞蹈似的抖动。宋问:“我们去哪?” 我也不知道去哪,我一直以来的应酬无非小酒馆而已,突然想起学校旁边的几个饭店,以前逢同学生日常去的,当然宋也一起去过。宋说好吧,只是在不在却不清楚了。 叫过一辆车,宋问司机说十块钱行吗?司机摇头,说你不看这天呀,平时没活还可以,这鬼天气谁肯去呀?至少十五。我说十五就十五吧,不过到那里要找找看的。 学校周围变化太大了,转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熟悉的,司机颇不耐烦,说再转下去要加钱的。宋忽然指着路边,说简,你看!我顺着方向望去,是我们以前去的较多的一家虾仁馅饼店,馅饼味道非常好,对我们穷学生是极大的诱惑,门脸和牌匾换了样子,看上去生意维持的不错。 我说:“居然还能来这里吃馅饼。” 宋微微笑了笑。我才意识到,直到我见到宋,宋刚刚笑这么一次,虽然很浅显。 宋问吃点什么。我说老规矩吧。宋说来半斤馅饼,我说来个鱼丸火锅,宋说炝拌土豆丝,我说再要个麻辣猪耳朵外加两瓶凉啤酒。 我对宋说:“想不到你记忆力还这么好。” 宋说:“该记得的,总能记得,不该记得的,就不去记它。” 我没敢接宋的话。我们的分手,我内心是有愧疚的,一如当初宋的坚持,一如当初我的退却。毕业后的信笺里,我始终没答复过宋,直到断了联络。我内心里何尝不是想一起?只是我不想面对一起后物质上的无能为力。而现在,大约我讲的只能是对不起了。 宋说:“我不怪你,当初怪过,现在不是,我们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你是个懦弱的人。” 宋的语气平平淡淡,于我却是一声炸雷。我拼命掩饰着骨子里的东西,开始、结束,到现在。十年后的今天,宋说出了答案,尽管有点残忍。 宋说不谈这个了,这次你来,我还是很开心,同学也好,朋友也好,总算没白相识一场。 宋喝了一杯酒,说简呀,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过的并不好。 我岔过宋的话:“你们为什么分开呢?” 宋说:“你说我离婚是吗?我也不想怪他,我现在不怪任何人,婚姻的事两个人都该有责任,你说对吧,简?就象当初你没说为什么,我和他分开,也不想说为什么。” 我给宋盛了满满一碗汤。白色的鱼丸漂在嫩绿的菜叶里,轻轻动荡着,因为盛得满,一些汤水溢出来,溅在手背上,不过不是很烫。 我说晚上回去了。 宋就低头叹口气,说回去也好。是不是还是半夜的车?我点点头。宋苦笑下,说简,你两边不见日头呀! 我说:“不是两边不见日头,这一辈子也没见过日头啊!” 我和宋同时哈哈大笑。 雨停了。含墨的晚霞在夕阳的余晖里肆意舒卷着,折射着红彤彤的光芒。虽然不见太阳,却觉得它的安详。 我和宋并肩走着。路面还有不少积水,坑洼便处泛起小小的水潭,脚步拖带泥水溅落,团起几处涟漪,很快又平静下去,透着清澈了。 宋说:“简,三十好几的人了,该成个家了。” 我瞥了眼宋,她的神情还很平淡,脸上几抹红晕,交织着夕阳的颜色,十分蓬勃。但我终究无法回答什么,就象我如宋所言之懦弱而无声放弃最初的感情一样。或者宋的话是对的:我们只是两颗流星,在交会的刹那互放出诱惑的光芒。我不是宋,我无法揣测她真实的想法,于我,那却是一道疼痛,阴冷里暗暗酸楚,绝不能拿出来晾晒的。 天色就很凄迷了,天边的云影影绰绰,无限心事似的。宋忽然问:“你觉得李这个人怎么样?” “李?”我狐疑地看了下宋,“还可以呀,至少他混的不错。” 宋叹了口气:“李也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份上。” 我听着宋讲着李的过去。李的岳父很有权势,李之所以有今天,完全仰仗着她的岳父。不过他和他妻子貌合神离,李在外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他妻子一概不闻不问。而且李也知道自己妻子有个情人,也睁只眼闭只眼。两个人相互将就。好在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寄养在李父母家。 我问宋:“李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 “离婚?哪有那么容易的。李岳父极要面子,就算他老婆有千百个不对,李也不敢提这样要求的。况且为可仕途着想,离婚也不是明智之举。” “我要是李,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的感觉。”话一出口,我顿觉失言了,不过宋好象并没在意。也许,在意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其实,还有个事情。本来,我不该说的,不过,即使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宋说。 我没问宋,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宋顿了顿,有点下定决心似的:“李追求过我,很早时候。” “很早时候?难道...”我问。 “是。在我们开始以后。”宋看看我,“但我从没告诉过你,毕竟你没什么朋友,我不想因为我你和李闹得很僵。” “毕业后,李追求了我一年。”宋摇摇头,“那时我对你还心存幻想,坚信我们一定会一起的。假如没有你,也许我就答应了李,李也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说。 “是吧。不过我认命了。或许李会对我很好。没选择他,我依旧不会后悔。毕竟,我争取过现在看来镜花水月的幸福。” 镜花水月的幸福?我心涌动起一种莫名的感伤。 “你结婚几年离婚的?”我还是忍不住问宋。 “五年。孩子三岁,他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们就分开了。连丁点争吵也没有。”宋问:“简,说真的,我是不是很傻?” 傻么?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忽然感觉最傻的是我自己,我放弃了一段生命里最真挚最值得珍惜的情感,偏偏愚蠢地觉得自己的聪明。无论宋还是李,他们至少为了心中的一种美好努力过,哪怕只是挣扎。即使很多年后,看来是不值得的。 我握宋的手,是分别,我没说再见。 因为,我还知道,我们将永远不会再见了。 火车静静泊在站台,依旧嘈杂的站台,依旧人来人往的站台。我没让宋,也没让李送我。站台的灯光很明亮,清晰地照耀每个角落。 我对面是个女孩子。车窗口大约是她的男朋友,正在递她包裹,她的话里满是关爱的责备:“慢点,别累着了。”她男朋友只是憨憨的笑,用手背抿着额头的汗水。她对她男朋友说:“到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窗口,宋拼命拉我的手,嘱道:“记得回去写信呀!” 那时,宋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的眼泪却就要流下来,只是忍住,忍住。火车渐渐启动,宋拽着我的手,小跑着,不肯放开。我看见她的眼泪长串长串的流下,我的眼睛就开始朦胧,可我还是听见宋说:“记得写信呀!” 十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本没有多大分别,改变的,也许只是时间。之于宋,之于李,可能都在用一种最贴近现实的方式表现着自己,我也一样。但我依稀看见宋的眼睛,流着泪的眼睛,就象此刻闪动在奔驰田野里的火车上空的星。我想我不会再哭,尽管我的眼底装满了忧伤。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 [最后修改由 andy, 于 2008-08-16 18:55:53]本文章由真爱频道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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