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死一般沉寂。窗外的寒星眨着鬼魅的眼睛，仿佛要将人置于无底的黑暗中。 她将目光收回来，一滴泪水潸然而下。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四周肃杀的白色更让人窒息。丈夫躺在病床上睡着了，但也许只是合了眼——虚弱的身体几乎使他无力睁开眼睛了。 就让他安静一会吧。她想。病痛已把他折磨得疲惫不堪，况且，他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他正在回味什么，不要打扰他。 想到这，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到衣服的口袋里，那里装着他的病危通知书。她紧紧地攥着它，仿佛那就是丈夫的性命，生怕一转眼就飞走了似的。自从半年前丈夫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以来，她就时常有这种感觉，好象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随风而去。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她急忙跑过去，看了看那些连在他身上的横七竖八的管子，还好，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半年来，他反复住院，使她早已学会了这一套护理。许久之后，他才平静下来。 她坐在床边，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她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陪伴她走过十载的男人。他曾经那样高大，让她依靠，给她安全，但此刻，他却象一个婴孩，那么单薄，那么弱小。她久久注视着，好象要将他的整个人装进自己的眼睛里，融入自己的心里。 他睁开了眼睛。休息了一阵，使他看起来有了一点点生气。 “想吃些什么？”她问。尽管她知道他根本吃不下什么，而且食物此时对他已不起什么作用了，但在她心底里，她仍希望他能吃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这样会让她心里稍稍塌实一些。 “苹果。”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无力地说。 深夜的街道，失去了白日的喧闹，显得宽阔了许多。尽管是秋末时节，但一阵阵风吹来，已明显带了寒意。她裹了裹单薄的衣衫，快步走着，同时，用眼睛迅速寻找与水果有关的信息。 事情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刚才离开医院的时候，她告诉值班的护士，说她马上就回来，她觉得这种普通的水果应该很快能买到的。但事实上她已走过了半条街道，还没有看到卖水果的摊点。 她犹豫了。算了吧，回去换点别的给他吃。但又想，也许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不能让他失望。 一辆出租车从对面驶来，她挥了挥手，上了车。 “师傅，去城北的水果批发市场，请快一些。”她对司机说。 汽车在午夜的街道疾驶，二十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师傅，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 “好，快去。”这位中年司机不知道这位匆忙的女子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觉得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很爽快地答应了。 水果批发市场的铁栅栏门也已经关闭了，从外面看去，偌大的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较远的一处隐隐有一点灯光。她叫了几声，又摇了摇门，没人应。 这些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此刻正酣睡着，况且这么晚了，谁愿意起来给她开门呢？ 怎么办？她心里想,为什么会这样子？连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也做不成，她觉得上天在捉弄她似的，让她如此不顺,如此无助。顿时心底里那根脆弱的神经又被触动了，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不，不能，我要想办法。”病床上丈夫那张苍白的脸闪现在脑海里。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铁栅栏门下离地面有几十公分的距离，如果爬下，就可以进去了。容不得多想，她迅速行动，已顾不得什么了。还好，瘦小的她很顺利地从底下钻了过去，朝灯光奔去。 敲了门，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面前，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还没等她开口，她先说话了。 “大姐，有苹果吗？我急用。” “有，批发价一块二，不零卖。要多少？” “我只要几个，卖给我吧！” “好，看你着急的，卖给你，两块钱一个吧！”连解释也没有，明摆着宰人。 “真可恶。”她心里想，但她顾不上争辩，付了十元钱，从一堆看起来很不好的苹果中挑了五个，那位妇女不肯为她开整箱的。 出了门，迅速奔回，又爬出铁栅栏门。还好，出租车还在那里。 推开病房的门，他睁着眼躺在病床上，就象一个等妈妈回来的孩子。 靠在门上，她大口喘了几口气，然后从袋子里挑了一个最大最好的苹果，用水洗了。 依他现在的气力，连咬苹果的劲都没有。她这时才发现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带水果刀。怎么吃呢？突然想起儿子小时候也不会吃苹果，她就把苹果咬开，然后再用勺子慢慢地挖着吃。现在大概又可以用上了。 她张开嘴，用牙齿一点一点地把苹果皮啃了一块，露出了浅黄色的果肉，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牙齿印。 她拿来一把勺子，用力在苹果上挖了几下，就挖下来一些带渣的苹果汁，然后小心地喂到他的嘴里。 这是一项很费时的事情，半个小时下来，苹果只吃掉了很小的一块。他累了，又合了眼。收拾了一下，她又坐在床边看着他。 自从昨天入院以来，他们几乎无言。并不是他们两个缺少交流，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松的话题在此时已无从谈起，而沉重的话题呢？他们的心已够沉重的了，已无力再承受什么了，他们如履薄冰。 其实,她很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但她不敢，她怕自己未语泪先流。她更不能想自己的将来，虽然在不久后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这张薄薄的纸，一捅就破，但现在她不愿捅，更不敢捅。 其实,他也很想对她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离开了，留给她的不仅仅是悲痛。这样孱弱的一个女人，以后如何面对这一切？还有他们十岁的儿子。一想起这些，他甚至比她还要痛苦。他真想有一个办法，把他们母子安顿好了再离去，但是……他已无能为力了。 他们彼此注视着，依旧无言。 后半夜，他一阵接一阵地喘息。看来，这些药物和仪器也对他无能为力了。 天快亮了，窗外已透出熹微的晨光。 又是一阵咳嗽，喘息。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痛苦，让人几乎不忍看下去。眼睛无力地闭着，气若游丝。 医生们都来了，病房里拥挤着，忙碌着。但她分明已看到他们脸上无望的表情。 她知道他就要走了，永远的走了。 她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对他告别。转过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泪无声而汹涌地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亲爱的，去天堂吧，一路走好……”她喃喃着……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本文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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