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的网名叫做“花心萝卜”。我问邵杰自我标榜花心不怕吓跑了美眉们。邵杰笑，他的花心是指懂花的心，但我却觉得他更像《蛋白质女孩》中的狼。邵杰是我的同事，长着一张迷死人不赔命的俊脸，除了对女孩子不太专一外，基本上可以列为优秀男人之列。我初来公司时，邵杰已在这里混了两年，属于前辈级。初来乍到的我一切装得乖巧，不让锋芒毕露。邵杰是我的上司，他是少数肯为下属争取福利敢与老板抗争的好上司。我因此而特别欣赏他，虽然他在对待异性的态度上花心又好色。邵杰的女朋友很多，但是他的记性极好。哪个喜欢什么，哪个讨厌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邵杰在花丛中遨游从来不会溺水。我欣赏他，但是又觉得他是如此不可信任。有些人只能喜欢，却不能爱，邵杰就属于这种人。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哭砂》，我和“溺水的鱼”的结识就是缘于这首歌。鱼怎么会溺水呢？好奇怪的网名，人也必定是个特别的人！可是，最初的聊天却平淡的如同白开水。我说：你好！溺水的鱼说：你好！我说：可以聊吗？溺水的鱼说：可以。我说：话题你选吧。溺水的鱼说：女士优先。然后老板突然叫我去办公室，我就匆匆地下了线。QQ上的友情好比朝花露水，溺水的鱼并没有在我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再次上QQ是几天后的事了，吃过午饭闲来无事到QQ上晃荡一圈，在线的人只有溺水的鱼一人，于是打了声招呼（不指望他还记得我）：“吃了吗？”溺水的鱼说：正在进行时。我说：别噎着。溺水的鱼说：多谢关心。我说：会影响你吃饭吗？溺水的鱼说：有助于消化。我会心的笑，跟他聊天很有感觉。溺水的鱼说：跟你聊天很有感觉！财务部做年度预算，让各部门提供资料，所以身为销售助理的我不得不留下来加班。为了能赶上7：30分的末班车，我顾不得吃饭在电脑屏幕前奋战，好赶紧赶才在时针指到7：15分时将所有的资料汇总打印出来。然后胡乱的把东西塞在抽屉里，提了包就准备百米冲刺，临走前不忘给我的顶头上司邵杰道“再见”。邵杰却叫住我，关掉电脑，说：“等我，一块儿走吧。”我十分乐意。走到车站有10分钟的路程。这该死的渺无人烟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马路上走10分钟，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今天是12月22日，根据以前学的地理知识，12月22日是黑夜最长白天最短的一天。月黑风高，强盗出没，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我把脖子紧缩在羽绒服下。邵杰望了我一眼，笑呵呵的。他在笑什么？我问他：“你的工作做好了吗？”他答：“我没有什么工作可做。”我又问：“那你怎么不早点回家？”他答：“太早回家，老板看了不顺眼。再说，还有比我更敬业的，我们现在走还算太早呢！”我知道他指的是销售B组的主管许风。这个许风简直是变态，下班不回家，每天不耗到七、八点是不会走人的。他不走，底下那帮人也不敢走，跟着受罪，暗地里打报告要调到我们A组来。偏偏老板非常欣赏许风，还打算把他派到香港的总公司学习，可见老板也变态。我又说：“无事可做，你坐在那里两个钟头会不会很闷？”他答：“不会，上网聊天呗。”我暗笑，难怪他那些妹妹都是网上钓来的。黑暗中邵杰脸的轮廓看来格外清晰，他的鼻子挺而直，棱角分明的脸庞像刀刻出来一般，但是他嘴唇的线条非常柔和，嘴角微微往上翘着，显得调皮、促狭，让人觉得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闷。我看得出神，他却一门心思的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车站。黑夜郊区的车站看来格外孤零。我们等了10分钟，连条狗都没看见。我宁愿相信车子晚点，也不敢想象车子提早过去了。接着又过去了一刻钟，我的希望逐渐渺茫，但仍不死心的盯着黑暗处，希望出现一线亮光带我走向光明。此时若不是有邵杰在旁，我早就嗷嗷大哭了。这时，邵杰说话了：“我们走到大马路去，这里叫不到TAXI.”我紧跟着他，怕他突然丢下我不管。等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总算看到有辆TAXI标记的车驶过来。开车的司机贼眉鼠眼，换作我一个人肯定不会搭这辆车。车子驶进市区，灯火逐渐亮起来，我的心也豁然开朗。这个时候开始塞车。上海的交通能把人逼疯，八点多还塞得这么厉害。此时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叽里咕噜抗议起来。我瞄了眼邵杰，他在笑。邵杰叫司机停车。司机将车停在路边，邵杰付了帐。我钻出车子，一下子适应不了温差，哆嗦了一下。此时我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饥寒交迫”。邵杰说：“吃馄饨好吗？”我一抬头正好瞧见金师傅馄饨的招牌。我看了眼笑着的邵杰，心想：有他做男朋友一定不错。我们各自要了碗荠菜虾仁馄饨。馄饨端上来时，汤上漂着几片绿油油的香菜。我本来就饿，此时食欲大增，恨不得一口报销一个。一碗馄饨下肚，肚子里才有了底。我看了眼对面的邵杰，他似乎不太饿，一碗馄饨才动了一半。我想起来他刚才去工厂的食堂吃过饭了。邵杰问：“还要吗？”我摇头。邵杰将我送到地铁站，才挥挥手离开。他只说：“从这儿回去你该不会迷路吧？”到家时已过九点，我开了电脑。不知道“溺水的鱼”在不在线上？我上了QQ，“溺水的鱼”的头像亮着。我打了声招呼：嗨，晚上好！溺水的鱼说：晚上好！聊了几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后，溺水的鱼说：今天你的心情很好。我加了个大笑的表情：我一直这样。难道我平时表现的多愁善感吗？溺水的鱼说：当然不是，今晚的你高兴中带着兴奋。兴奋的原因通常有两个：情场得意或者升职加薪。根据你以往骂老板的表现应该不会是后者。我倒吸了口气，好厉害的眼睛。我的确很兴奋，莫名的兴奋。那种感觉就是：我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我不应该爱！我发愣地盯着电脑屏幕，直到“滴滴”声再次响起。溺水的鱼说：怎么了？常时间的聊天，使我觉得他是个可信赖的人。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他。溺水的鱼说：我相信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这样的男人你爱别人也爱。他肯为了你放弃整片森林吗？我说：应该不会。溺水的鱼说：好了，那就放弃吧！我知道很难，我只能提出建议，究竟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因为昨晚没睡好，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打起了瞌睡。恍惚中被人拍了下，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邵杰皱着眉道：“这样睡可不行。瞧着，跟我学。”他摊了一大堆东西在桌上，然后一只手撑着头，从背后看还以为在看资料呢！我的睡意立刻全无。有这么个上司真不错，教下属偷懒。这时，邵杰的手机响起，音乐是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往角落里走去。我听到他说：“什么日子……猜不出……哈哈……你我相识一百天嘛……我怎么会忘记……好的……今晚七点，拜拜！”没过五分钟，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又响了。他又一边讲电话一边往角落里走。我听到个娇而媚的声音，邵杰说：“出差……我刚去了趟广州，今天才回来……今晚，不行……乖，体谅一下……明晚我来接你……一定，拜拜。”邵杰挂了电话，看到我望着他，问道：“有事吗？”我笑了笑：“你可以用公司里的电话回，省点手机费。”邵杰点了点头，道：“没办法，让她们知道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会很麻烦的。”我又问：“如果一个男人给我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不是表示他对我真心呢？”邵杰笑了笑道：“让你上当一定不太容易。”我想责备他几句，却又不知该责备他什么。他的年龄已不需要别人指点他的人生，更何况我这个黄毛丫头。美人脸上有胎记是件很可惜的事，看到邵杰时我就常有这种感觉。我说：溺水的鱼，天下没有不花心的男人吗？溺水的鱼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经常换洗发水吗？我说：半年换一次。怎么了？和那个问题有关吗？溺水的鱼说：总是用一种洗发水会发腻，同样整天对着一张脸也会生厌。人的天性就是喜新厌旧，无论男人女人。我说：不对，人不是洗发水。人有感情，洗发水没有。洗发水可以说扔就扔，人可以吗？溺水的鱼说：所以人在玩感情游戏的时候就等于在玩火，但是很少有人不出轨。你能说从小到大你的喜好、想法从来都没改变过吗？我有点泄气道：我不相信爱一生一世的说法，但是人的一生中总有一次最纯真的感情，毫无私欲，仅仅是为了感情。溺水的鱼说：也许吧！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我说：溺水的鱼，你呢？溺水的鱼说：曾经爱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说：是伤心的往事吗？溺水的鱼说：别问了。说说你的感情问题处理得怎么样了？我说：我决定放弃。星期一一早接到邵杰的电话，让我到人事部去帮他请一天病假。他的声音嘶哑，好像病得不轻。他一个人住，生病没有人照顾，我有些替他担心。我曾经有一次在宿舍里生病，当时一个人都没有，要茶没茶要水没水，很凄凉的，当时眼泪就情不自禁的掉下来了。出门在外的人千万不能病啊！再一想我干吗替他担心？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随便打个电话就有人照顾了。我正在胡思乱想之迹，老板突然杀进来，一进来就像只绿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邵杰呢？邵杰哪儿去了？叫他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来。”我小心翼翼的汇报：“赖总，邵经理今天请病假，不来了。”我偷眼瞧他，果然他像头驴似的扭着脖子，似乎很生气：“下午开会，他的市场调查报告在哪里？”我记得上个礼拜五他说星期二开会，当然我不会不知死活地纠正他。我假装很卖力地找，其实我也不知道放在哪儿，而且我不敢保证邵杰已经做好了。老板瞪着我：“找不到不会打电话过去问吗？”我只好当着他的面打。邵杰说报告在他家里。老板命我立刻乘公车过去拿，一边吩咐一边在电话里嘘寒问暖，什么注意身体啦、好好休息啦，最后一句“你明天来上班吗？”我问明了地址，什么路什么花园多少号几室，他说得很清楚，但我天生是个路盲，费了好半天才找到。我按了门铃，邵杰半天才来开门。他有气无力地朝桌上指指，又回房间去了。我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打算离开，看到虚掩着的房门，忍不住又退了回来。我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要紧吧？”他笑了笑，道：“死不了。”我又问：“肚子饿吗？我帮你煮点东西。”他摇了摇头，说不想吃。我看见床边的体温计，可能是发烧，道：“喝点粥吧，我来煮。”发过烧的人嘴里无味，喝粥最合适。我找了锅子，抓了把米放在锅里煮。厨房里居然很干净。我想要么是他精通厨艺要么就是从来不煮饭。事实上我的厨艺仅限于炒个蛋之类，我老妈说将来哪个男人娶我一定很倒霉。煮粥我可在行，加多少水，煮多长时间，我能拿捏得十分准确。看到锅里翻滚的乳白色液体冒着丝丝热气，我的肚子也开始饿了，拿出手机看了下已经十一点了，怪不得呢！我打开冰箱，有半包吃剩下的榨菜，洒了些在粥上，小心翼翼地端到邵杰面前。我笑着说：“就算没胃口，多少也要吃一点。”邵杰非常奇怪地看着我。这时突然门铃响，我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老板派人来查探邵杰是否真的生病。我打开门一看却是位漂亮小姐，标准的三围，亮丽的五官。美女盯着我看了半天，那是女人看女人的眼神。我朝着屋里喊：“表哥，你朋友来了。”美女这才舒缓皱起的眉头，笑着对我说：“你是杰的表妹！”我也笑了笑，把她让进屋里。美女走进邵杰的房间，她对屋子很熟悉，大概经常来。美女很自然地摸了下邵杰的额头，道：“要不要去看医生？”非常关心。邵杰捉住美女的手，道：“你就是最好的医生。”唉！这人生病也没忘了调情。我敲了敲门，道：“姐姐，表哥拜托你照顾，我走了。”我看到邵杰别过脸去，好像要笑出来。美女笑道：“放心好了，我会照顾他的。”她朝我嫣然一笑，“叫我美林吧，有空来玩。”第二天我在公司门口被邵杰堵住，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表妹。”我瞪他一眼。邵杰道：“昨天多谢你了。”我笑道：“幸亏是我，下次碰到你另外一位妹妹看你怎么办。”下午闲来没事，我拿出手机玩游戏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呀！哪儿去了？让贼偷了还是掉了？我仔细回想昨天的每一个细节，实在想不起掉哪儿了。我试着拨我的手机号码，期望检到我手机的人是个活雷锋。嘟——还好，通的，看来我的手机号没被换掉。响了五六下后总算有人接了，是个女人。“请问是您检到我的手机吗？”我尽量用词文雅。女人咯咯地笑：“是小英子吗？”我张大了嘴巴。见鬼！只有我妈这么称呼我。“你是——”“我是美林姐姐，你表哥的女朋友。”“哦，是你呀！我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儿？”“你的手机昨天掉在杰家里了。这样吧，六点钟我们在'雨之林'见面，我还给你。”我“哦”着挂了电话，心说她可真热情呀！可是又一想她干吗不直接交给邵杰，让他还给我不是更方便吗？我按时赴约，本打算拿了手机就走，美林却好心地请我喝茶。聊了几句后，她开始谈邵杰。原来醉翁之意在此啊！美林越聊越起劲，她实在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她以为邵杰只有她一个女朋友，而且我发现她非常爱邵杰，是深深陷进去的那种。伤害这样的女孩不道德！我忍不住要责怪邵杰。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有没有受到过良心的谴责？在公交车上我想起邵杰编给美林听的故事，非常有意思。相恋五年的女友爱慕虚荣弃邵杰而去，他伤心欲绝，从此不近女色，直到遇到了纯洁的美林，他才找回了失落的真爱。多么拙劣的台词，居然有人信！我直接去了学校。中专毕业的我为了不被社会淘汰不得不业余充电。老实说白天上班晚上上课非常辛苦，但是又能如何呢，混口饭吃。我学的专业叫经济管理，事实上我还没弄明白它到底是干什么的，选它的时候因为觉得名字很好听。今天的课是《高等数学》。我的数学向来糟糕。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可是我对微积分一块还是一头雾水。老师出了几道题让我们回去做，白痴也知道那是考试的题目。他得保证一定的及格率。所以哪怕不睡觉我也要把它做出来。中午我趁着吃饭的时间拿出微积分的题目钻研。可不知怎么的脑子跟生了锈似的。我愁眉苦脸。邵杰凑过来瞄了眼题目，道：“很容易呀！”他在纸上三划两划一道题就解决了。真神呀！他是F大的高才生，我怎么忘了。我立刻满脸堆笑，恳请他帮忙。邵杰双手插在裤袋里，挑着眉道：“可以，有什么好处？”真是的！趁火打劫。我撇着嘴道：“请你吃饭吧。”请他吃两块五一碗的辣酱面也算请客吧。邵杰下午去见客户，临走前关照我可能不回来了，记得帮他打卡。我问：“我的微积分怎么办？”他说拿回家去做。第二天当我笑容可掬地询问我的微积分时，他却告诉我把我的考试题忘在家里了，气得我当场噎住。我翻着眼睛道：“是忘记做了吧！”不愧是搞销售的，撒谎不带脸红的。邵杰乱咳一声，保证今天一定帮我搞定，如果我不相信可以上他家去监工。当然他不说我也会跟着去，今天要是不拿到考试题，明天我拿什么考。在去的路上我跟邵杰开玩笑：“不会又碰到你哪位红颜知己吧？”邵杰道：“你是我表妹呀，表妹上表哥家做客天经地义。”突然邵杰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色一下子由晴转阴。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小区门口一个女孩正向他走来。不会这么巧吧，说曹操曹操就到。女孩的脸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可是脸上又带着兴奋的红晕。女孩与邵杰的反映简直天差地别。一个喜上眉梢，一个却紧锁双眉。突然邵杰握住我的手，我吃惊地望着他，他脑子坏掉了？女孩一步步走来，我突然猜到了邵杰的用意，他想以我做挡箭牌打发走他厌倦的女孩。真可恶！站在女性的立场，我无法站在他一边。可是他抓得很紧，怎么也挣不脱，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救命的稻草。我的手被他捏得很痛。女孩望了我一眼，我不忍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像只受伤的小鸟。女孩勉强挤出丝笑容，对邵杰说：“能单独跟我聊一会儿吗？只要五分钟。”“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邵杰冷漠地拒绝了她。女孩又对我说：“可以回避一下吗？”她的眼中满含着乞求。在我还没做出反映就被邵杰粗暴地拉着往前走。“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抛出这句话时邵杰头都没回。我无法再保持缄默，狠狠地甩开邵杰。我忘记了来的目的，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人冷酷起来是这副德行。我气冲冲地走到公交车站时才发现女孩跟在我身后。她说：“赏脸喝杯茶好吗？”我能拒绝她吗？五分钟后我和她面对面坐在茶坊里。我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的脸。她的长相很普通，不漂亮但也不难看。难道邵杰曾经和她交往过？这不像他的风格。女孩开口了：“请你离开邵杰好吗？”我想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她却不容我开口又接着说：“我会补偿你的损失。如果你离开他，我付你十万。”我瞪大了眼睛，惊讶决不亚于刚才邵杰握住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和皮包都是名牌货。但是惊讶马上被愤怒所替代。我很想问问她十万块是人民币呢还是美金？她见我不说话，误会了我的意思：“十万不够吗？二十万，或者你开个价……”“小姐！”我打断她，“我很想要你这二十万，但是我和邵杰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仅仅是同事。是同事，明白吗？”她茫然地看着我，然后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很冒昧。但是我和邵杰曾经有过婚约。”这一次我的愤怒又被震惊所替代。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两年前在结婚的前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不能跟我结婚。他从来就不曾爱过我，他为了出人头地才追求我。我当时伤心欲绝打了他一巴掌，事后我很后悔，再去找他时他已经辞职走了。”她抬起头，恳求道：“求求你把邵杰还给我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两年前他不爱你，你认为他现在会爱你吗？”我替她可悲。女孩赌气道：“我不管，只要我爱他，就算他不爱我，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盲目的爱情。我不想再跟她耗下去，拿了包匆匆离开。她趴在桌上痛哭。邵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他每次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呢？当我认为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时，他却露出花花公子的一面；当我认为他一直洒脱地游戏人生时，他却露出追名逐利世俗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快活，他能把张学友的《夕阳醉了》唱得绕梁三日，在大家嬉笑吵闹时他却会独自跑到走廊里抽烟。我想起了明天的考试，马上掉转方向往邵杰家走，刚才我是气昏头了。邵杰没料到我会再来，他开门的时候很惊讶。我看到桌上摊着纸笔，他正在做我的考试题。邵杰笑道：“还有一道就做完了，你坐一会儿。”一刹那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瞅着专心致志解题的邵杰，突然明白了女孩盲目的执着。临走前我突然想对他说些什么，在走到门口时我回过头：“刚才你拒绝她是对的。”邵杰愣了下。我咬了下嘴唇，鼓足勇气道：“美林姐姐不错，不要辜负她。”我说：溺水的鱼，你尝试过把心爱的东西让给别人吗？溺水的鱼说：我曾经把一盘心爱的磁带让给初恋女友。我说：是《哭砂》那盘磁带吗？溺水的鱼说：聪明，怎么猜到的？我笑：你说过最喜欢那首歌，最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中”。溺水的鱼说：是啊！喜欢的东西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会喜欢。我说：包括你的初恋女友吗？溺水的鱼说：不知道！也许真的见到她时就不会喜欢了。有些事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当梦寐以求的东西真实的展现在面前时却发现不是那么想要了。星期五下午我陪邵杰去见客户。客户所在的工厂在金山区，据邵杰说是个非常难缠的老头，所以他要带个助理，证明我们公司很有实力。我却觉得好笑，如果他能说服老板把宝马车借给我们用就更有实力了。事实上我们是搭乘公车去的。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唇枪舌战，邵杰总算让那老头签下了协议。出来时我抹了把汗，心说干销售这一行可真不容易。对邵杰的办事能力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后他居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将产品性能及合同的条款解释的一清二楚。因为谈成了生意，心情格外好，从车窗外飘入的微风很容易使人入睡。邵杰很快闭上了眼睛，我则四处张望，因为有点晕车。突然我发现路上的景物跟来时不太一样，我连忙摇醒邵杰。糟糕！我们乘了反方向的车了，快乘到海边了。邵杰却一点也不急，悠闲的说：“再乘回去不就行了吗？”他忽然笑道，“不如去看海吧。”我从来没到过海边，唯一的印象就是张雨生的那首《大海》。电视剧中的主人公心情烦闷时就会到海边散心。真的到了海边时才发现无论多么烦心的事此时都能暂时抛却。邵杰像个孩子似的对着海大叫：“我来了——”他朝我挥手让我一块儿过来捡贝壳。我突然想起句歌词：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的飘进我眼中。海风拂起他温柔的发丝，他的西装丢在沙滩上，领带歪在一边。若是不小心还以为谁家顽童在玩弄沙子。我们用沙子堆建城堡，坐在沙滩上看夕阳。他的脸在夕阳下有一种奇异的玫瑰色，让我忍不住看了又看。邵杰突然侧过脸来，慌乱的我来不及掩饰正好迎上他的目光。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却毫不在意的又转过头继续看落日。我自我安慰的想：也许他没看到我的失态吧。去海边吹风的第二天我脸上长满了小疙瘩，照镜子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我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是皮肤过敏，一个礼拜后就没事了。也就是说我得一个礼拜不能上班。打电话给邵杰，邵杰让我放心他会向老板请假，并在电话里一再表示歉意，如果不带我去海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觉得好奇，他昨天也去了海边难道脸上没事吗？邵杰笑着说他从小在海边长大吹惯了。我在家呆了七天，邵杰天天会打电话过来，不知不觉中等他的电话成了我每天的作业。我可能是闲的太无聊了，总是有意无意的会揣测邵杰打电话过来的原因。因为有时候看起来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曾经提出过来看我，我马上拒绝了。我可不愿意让他看到我这副尊容。七天后我按时上班，正好赶上这次杭州的展览会。老板准备借这次展览会打入杭州市场。邵杰是这次展会的总负责人，B组的许风协助。许风似乎很不服气，一路上尽板着张脸，除了对着他的妖精似的女助理才会施舍点笑容。到达目的地我们就直奔杭州展厅察看地形。邵杰联系广告公司，商议布置展厅一事，一直忙到晚上六点才告以段落。许风提出把饭贴发给大家，大家自由选择用餐。邵杰同意了。我也乐意这么做。许风的助理林倩的香水味呛得我直想打喷嚏。不过糟糕的是我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我和邵杰找了家西湖边的小餐馆解决了晚餐。那道西湖醋鱼做的非常好。我对邵杰说明天我们还到这家来。吃完饭还不到七点，此时回宾馆似乎还早了点。我和邵杰沿着西湖边散步，随处可见相依而偎的情侣。我们在他们之间穿梭显得十分滑稽，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也许别人也正把我们当成情侣。我多么希望是这样！可是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我和邵杰回到宾馆。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所以不宜睡得太晚。邵杰的房间就在我隔壁，他和许风一个房间。他和我道了晚安推开房门，却又马上退了出来。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许风和林倩正搂在一起。邵杰的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对他说：“到我房间喝杯茶吧。”墙上的指针已指到九点，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没有话题聊时会陷入尴尬的沉默。我偶尔偷看一下他的表情，他深邃的眼睛会让我脸红。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令人窒息，我借着倒茶缓和气氛，却不小心被热水烫到。还在我发愣之际，邵杰已跳起来将我拉到卫生间马上用冷水冲洗。我觉得脸上的火烫更胜于手上。我抬头看他，正好迎上他火热的目光。我觉得我的整颗心都要跳出腔外。他慢慢地俯下身，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等我恢复意识时我才发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邵杰温柔的拂开我额前的刘海，轻声说：“睡吧，明天见。”洗完澡坐在床上，我摸着被邵杰吻过的唇。多么奇妙！他吻着我时就像要融化似的。如果刚才他要，我会拒绝吗？我突然觉得脸红。我怎么会想到这种事？这时我又想起了林倩，邵杰已经过去好半天了，她该回来睡觉了。又等了一会儿林倩还没过来，我坐不住了，走到走廊上。隔壁房间的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这算什么意思？难道林倩今晚就睡在隔壁了，那邵杰怎么办？我换了衣服下楼，在宾馆的24小时茶餐厅里找到了邵杰。见到他时我的心情愉快。他也没有觉得尴尬。我们像已经确定身份的未婚夫妻一样互看对方。“我喜欢你。”不知不觉中这句话就冲了出来。“我也喜欢你。”邵杰握住我的手。他的眼神比以往都温柔。这时却有个小孩杀风景的不小心把果汁泼到邵杰的衬衫上，邻座的家长连忙道歉。邵杰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摸着小男孩的头说：“真可爱！”我笑：“你喜欢小孩子？”邵杰说：“最近才发现小孩子非常可爱，也许我该结婚了。”在杭州的三天是我有始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对着神采飞扬的邵杰，我从心底里开出花来。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爱我的工作。和邵杰交往三个月，迎来了我的生日。我打算在生日那天才告诉他，给他个措手不及。星期天一大早我梳洗打扮好，拨通邵杰的手机。邵杰那头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我在电话里大叫：“起床了。”他说了声“淘气”。我笑：“今天是我生日。懒猪，快起床。”我果然听到了从床上窜起来的声音。邵杰说：“怎么不早说？我没生日礼物给你。”我说：“没关系，只要把你今天的24小时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邵杰说：“你该凌晨一点打来，我现在只能凑满十二个小时给你。”我说：“10点钟我到你家，然后去吃午餐怎么样？”邵杰说：“你直接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吧，我上午有点事，办完马上就过去。”我撒娇道：“你很过分耶，我不管，今天你得听我的。”他在电话里哄我：“乖，那件事很重要，不会花多长时间，听话。”我有时会撒娇，喜欢他哄我，但不会很过分。我也不会追问他到底要办什么事。不过，当我在茶餐厅里等了三个小时邵杰还没出现后，我后悔了。刚才为什么不问他要办什么事呢？我拨他的手机，但是一直关机。我由最初的生气变成了害怕。邵杰不是不守约的人，就算有事耽搁他也会打个电话过来。难道，难道出事了？他会不会出车祸？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奔邵杰的家。我使劲按门铃，但是没人开门。我慌乱，害怕，手脚哆嗦着。主啊！快让他出现吧，只要能看到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坐在门口，听到脚步声就以为是邵杰，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别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邵杰。我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在门前走来走去。我突然想到了医院。这个念头没转完，我就直奔附近的医院。我怕在那里找到邵杰，我更怕刚才的通话是永别。但是又迫切想见到他。矛盾折磨着我，到达医院时几乎虚脱。我问医院值勤的人今天有没有不知道姓名的病人被送来。值勤的人却反问我什么意思。我又问有没有发生交通事故的人被送来。他查了下记录表说没有。走出医院，我望着人来人往的人流，莫名的悲凉。我回到邵杰的住处，心存一线希望，但当我使劲拍门没人回应后我的希望终于破灭了。我在门口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卫室的警卫来赶我走，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恍惚中我看到邵杰向我走来，我追上去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怎么样都看不清他的脸。我又好像一脚踏空。醒来时一身冷汗，原来是个梦。天已微亮，我摸到床边的电话，又拨邵杰的手机，还是关机。我不愿意把车祸两个字与他联系起来，但愿他是有其他的事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怪他，只要他好好的安然无恙。初春的早晨，晨雾凄迷，公交车行驶的格外缓慢，到达公司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邵杰今天不来，他一定出事了。我忐忑不安的走进办公室，突然眼前一亮。那个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的人——邵杰！没错，是邵杰！他完好无损。我无法形容我的心情。那种心花怒放哟！二十一年来从来都没有过。如果可以我真想马上跑过去亲吻他。可是他的表情却给了我当头一盆冷水。我坐到他对面时，他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我是个不相干的人。难道他不想为昨天的失约做解释吗？我为他整整担心了二十四小时。炼狱般的二十四小时哟！我是怎么度过的？我使劲掐了一下脸，确定不是做梦。可是对面那个人是我认识的邵杰吗？他陌生的让我不敢相信。他的脸依然英俊，他的微笑依然动人，他也跟我说话，但是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对于昨天的失约他像失忆似的一个字也不提。我的自尊心被强烈地践踏，但是我还是决定趁没人的时候跟他好好谈谈。“杰，昨天你怎么没来？”邵杰抬头迷茫地望着我，突然他恍然大悟道：“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象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说完后他竟然转身吃饭去了。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是失忆，是失心了！男人变心时的冷酷无情在邵杰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曾和邵杰订过婚的女孩的脸，女孩哭泣时的脸庞像讽刺似的出现在我面前。他对我厌倦了，像丢弃洗发水一样丢弃我毫不留情。我不能哭，绝不在一个没有心的男人面前哭。但是回到家我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手中的黄沙一样泄落。他怎么会这样？他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我无法相信。哭了一阵后，我从床上坐起来，刚才悲愤地来不及仔细分析问题，现在反而清醒了。即使是最无耻的人也不会事先毫无预兆地把对方踢开。我和邵杰相处一年多，他绝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有苦衷，无法对人言的苦衷。他故意疏远我。我真傻！怎么会中他的计？邵杰呀！有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却要一个人承担呢？我几乎是狂奔着赶到邵杰的家，按门铃时还在呼呼喘气。我的心冬冬直跳，门终于开了。邵杰看到我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块儿，我没有分析他的表情就往里闯。他拖住我的胳膊，就在这时我听到从浴室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杰，进来帮我搓背。”我呆呆地望着邵杰。我在流泪吗？为什么哭给他看呢？我冲出去。人的眼泪到底有多少？会不会一次性流光呢？工作后我哭过两次，一次是刚参加工作被老板骂，一次就是今天。我一直认为在人前流泪是件丢脸的事。那一次我以为我会辞职，临睡前已?定了决心，但是第二天醒来我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不做逃兵。自从那次以后我以为我的神经已经足够坚韧，至少在一般的挫折面前我不会被****。但是今天，我最纯真的爱情被无情地践踏，经过这一次我还会炽热地爱别人吗？溺水的鱼说：别哭了，为没有价值的人流泪不值得。没错！流泪要有价值。我十分感激溺水的鱼，一直以来他以无私地宽容倾听我叙述心事，睿智地提出建议。他是我愿意用一生去结交的朋友。溺水的鱼你知道吗？我有多感激你。我再来谈一下邵杰吧，没过多久他就跳槽去了另外一家规模更大的公司。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他教会了我不要从表面看一个人。邵杰走后自然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新上司长得像个弥勒佛，实际却是个笑里藏刀的哈哈儿。我们一组的人被他整的很惨，但是人民群众敢怒不敢言。连善于拍马的许风见了他都灰溜溜的。我们普通老百姓当然不会不知死活的往枪杆上撞。2003年发生了空前绝后的SARS病毒，我在这非常时期取得了大专文凭。班主任非常有意思，说我们这一届毕业生真是幸运，因为SARS原因老师出题非常简单，急着把我们打发走。拿到文凭后我就递了辞职报告。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日渐复杂，搞得跟007似的。我等头脑简单份子适应不了。辞职后我没有马上找工作，辛苦工作了五年，给自己放个悠长假期应该不过分。每天看碟片到深夜一、两点，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那段日子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要不是外出买饭吃，我几乎与世隔绝。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上QQ聊天了，因为溺水的鱼出国了，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头像跳动。没有了溺水的鱼，QQ对于我来说失去了意义。还记得那个秋风送爽的 ?晚，他跟我告别。溺水的鱼说：小东西，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了。我以为他开玩笑：哦！为什么？溺水的鱼说：公司派我到国外的分公司工作。我说：去多久，还回来吗？溺水的鱼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就长驻在那儿了。我说：祝你工作顺利。珍重！溺水的鱼说：很高兴你没说来送我之类的话。我说：失望吗？溺水的鱼说：不，很欣慰，你长大了。此后，我再也没有溺水的鱼的消息。我才意识到他真的走了。一个月后我结束了我的非正常生活，开始找工作。工作比我想象中的难找，我的那张大专文凭也比我想象中的不值钱。我来应征这份秘书工作时并没抱太大的希望。这是家小型的广告公司，招聘的职位是总经理秘书，月薪2000.这年头工作真是难找，C大、F大的高才生都来抢饭碗。我灰溜溜地回到家，没想到当天晚上接到了让我去上班的电话。我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着，大概是时来运转了。我的老板，也就是我面试时见到的那位女士。她三十多岁，非常漂亮，她的漂亮中带着成熟的气质美。她也非常聪明，当她看着你时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思似的。我对我的老板挺满意，虽然公司里的人总是小声议论她，说她是被台湾老板包养的情妇。一个单身的、成功的漂亮女人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但我相信她不是这种人。我进公司的头一个月，公司接了个大案子做得非常成功。姜小姐（我的老板不愿意别人称她姜总）十分高兴，组织员工去海南旅游。她是个很会感情投资的老板，也是个不怎么爱钱的老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以前所在的公司比它规模大十几倍，但是前老板连请客吃饭都吝啬。我和姜小姐住一个套间，虽然我是她的秘书，但她对我真的非常好，好得让其他的员工吃醋。海滩边人很多，花里胡哨的海南服和五颜六色的泳衣晃来晃去，我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胡思乱想。看到海我就想起了溺水的鱼。鱼怎么会溺水呢？就像他的人一样特别。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有天使般的外表又有颗恶魔般的心，没有人比他更矛盾了。太阳晒得我头晕眼花，我回到房间，姜小姐正站在窗前看海。她看得是那样出神，连我进来都不知道。从这儿看出去海一定更美吧。我也走到窗前。可是我看到的不是海，而是姜小姐脸上的泪水，她在哭。我呆住了。我不知所措，不晓得该走开还是递上手帕。我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她被我出忽意料的举止弄愣了。她的脸上还滑着泪，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他的忌日，我却不敢去看他。”姜小姐口中的“他”一定是她深爱的人。她趴在我肩头哭泣，染湿了我的T恤衫，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我曾经有过的同样的悲伤。他安息的地方就在海的对面，姜小姐说他是大海之子。他们相识的地方同样是个海边的城市。那个城市有许多名校，他们却选择了同一所学校。可见缘分天注定，挡都挡不住。谁都以为他们的相识是一个童话故事的开始，却不料揭开了一场悲剧的序幕。刚毕业的那两年，他们虽然贫穷，但日子过得很充实。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条18K的金项链。她爱如珍宝。她后来又有很多贵重的首饰，但只有这条一直带在身上。再后来女的变了，变得爱慕虚荣。特别是参加同学会回来后，那些本不如她的人却能穿名牌用高级化妆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曾经被誉为系花的她却只能穿地摊货。她的心情坏透了。她对他发脾气，把他的宽容当成没出息。发过脾气后她又后悔，主动向他道歉。他却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让她什么也不要说。他抚着她的秀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平静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但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女的心中的不安分因子在同事间互相攀比和繁重的工作压力双重刺激下彻底爆发了。女的认为是觉悟了。她跟着他只能一辈子受穷，他再奋斗也不过到个部门经理。比起有车有房的老板，他一辈子也赶不上。女的提出分手，出忽她的意料，男的很平静地答应了，当天晚上他就收拾行李搬出了两人的爱巢。女的哭了一整夜，隐约中她觉得做错了，但没有跑出去追他。后来她果然如愿以偿嫁了个很有钱的人，但是那个人的岁数足以当她的爸爸。每当他爬上床时，她就觉得恶心，也越发想念曾经的他。可是她已不能回头了。几年后女的成了寡妇。老富翁突然猝死，没有留下遗嘱。她又和他的子女争家产打官司，最后分到了一笔足以让她奢侈地过完下半辈子的巨款。现在她可以买她想要的任何一样东西，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曾经那么想要的东西真的到手了，她才发现它只不过是存在银行里的一个数字，对于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她越孤独就越怀念从前和男的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那时候路边摊上的一碗牛肉面也是有滋有味的，现在每天吃山珍海味却一点味道也没有。女的只能靠疯狂的购物平衡内心的空虚。她穿最高级的服装，买最贵的化妆品，站在穿衣镜前端详时才发现无人欣赏。女的越发思念男的。她去找他，想和他重新开始。虽然觉得很不要脸，但此时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男的拒绝了他，在意料之中。男的告诉女的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他会和那女孩结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女的回到豪宅，那一刻悔恨的她甚至想死。曾经最珍贵的东西被她像垃圾一样抛却，当别人捡到时她才发现他的无价。就像男的所说的，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不可能再回来。女的把全部的身心投入到事业中。她需要疯狂的工作麻醉自己。她把老头子留下来的广告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在别人看来她是既成功又有魅力的女性，只有她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就在她万般绝望时突然接到男的的一通电话，他愿意接受她的条件，不过仅仅是到她的广告公司工作这一项。突如其来的喜讯把女的高兴坏了，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男的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后来女的才知道，男的病得很重。他得的是治愈率极低的血癌——白血病。他为了挣钱治病才来她的公司打工。如果金钱可以买到时间，她愿意用一万块去买他多停留在人间一秒钟。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金钱永远都买不到：一个是真情，另一个就是时间。最后的日子里女的一直陪伴在男的身边，尽管她知道他已不再爱她，他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女孩。他们每天坐在海边看夕阳，一直到男的去世。在海南的三天使我成长了许多，临走的那天我在姜小姐的行李中发现了一盒磁带，里面有我最喜欢的《哭砂》。我喜欢这首歌，但从来不会完整地唱它。在回上海前我想把它学会。我打开盒子，有样东西掉出来，是张被撕去一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我认得——是邵杰，而被撕去的另一半是我。有很长时间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想。周围死一般的静，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不知道姜小姐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她的手里拿着机票。我看了她一眼，用我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问：“这就是你录取我的原因吗？”她用沉默肯定了我的答案。她把机票放在桌上，道：“如果你想去看他，我可以带你去。”“不！”我的声音很轻，但坚定地让她吃惊。她没有问我原因。我为什么不想去看他呢？只知道他看见我一定会生气的。《哭砂》那首歌我再也不会去学它了，里面的一些歌词我已永远刻在心中抹之不去。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中。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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