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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天空不下雨

时间:2012-01-15T17:12:35.426+08:00 [爱情故事]
我搬到了地下室。那里是四十平米的单间,空气污浊,光线灰暗,还堆积有不知道哪些前辈丢弃的生活垃圾。依霓过来帮我收拾的时候,从角落里扫出来几个花花绿绿的安全套。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旧话重提,要我搬去跟她同住。我懒得再浪费口舌,一把抢过扫帚一阵挥舞。嘴里叼着烟硬邦邦甩出一句:你爱来不来,甭管我怎么过。空气里一刹间尘土飞扬。  语气下得重了点,小姐恨恨跺了跺脚,抓起皮包一溜烟跑了。我翘起唇角,斜眼看一点红星闪烁的烟头,伸手挠挠剃得短短的头发,像流氓一样笑了。  我们是情人,那种在社会底层各自蝇营狗苟艰苦偷生的患难伴侣。依霓是个黑模,也就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模特,身高相貌离正规队伍还差点水准,别人走T型台,她就走三流小报刊的脱衣台。有本质的区别。我也好不到哪去,名堂虽然蛮响亮,室内装潢师。不过都是狗屎,跟几个同流合污的哥们尽给人做一些豆腐渣工程,早已臭名远扬。不过,依霓说这不怪我,谁叫我没上过专业培训呢。这话很受用,给一摊烂泥的自尊油了一层光漆,看上去有点道理。为这个,我愿意偶尔迁就一下她的胡搅蛮缠。  陋室里最腻味老鼠,我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地摊上据说药到鼠除的耗子药我惠顾了好几包,给各个角落撒上,让那帮贼孙子撑死。  地下室不比外面,空气清新剂熏得人都晕乎乎,那股霉味还是堵在鼻子底下。罢了罢了,便宜没好货,五十块钱住一个月还能挑啥。我把床板踩结实,铺上席子,就这么着躺下了。不一会,鼾声大起。我实在是累坏了。  我是个做梦比吃饭还多的男人,如果哪天一觉睡醒记得自己没做过梦,那天的太阳一定会挂在西边偷偷看我。我的梦境常常流离失所,这可能跟我的生活有关。我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究竟搬了多少回,自己已经记不起来了。有时候我在梦里被人追着跑,我怎么也迈不开脚,急得想抹脖子。依霓说,那是因为你睡觉的时候把小腿交叠起来,所以跑不动。于是我睡觉前都会提醒自己别腿搁着腿,可一睡着就自觉又摆过去了。在这一点上依霓表现得像个贤妻,她经常半夜醒来掰开我的腿,一次又一次。所以她的大眼圈总是那么黑,涂上金色眼影就像埃及艳后。  但是她不常过来跟我住,她和几个黑模姐妹合租了四房两厅,随时都听候那些通常昼伏夜出的狗仔队差遣。他们要陷害一个贪官政要什么的,她们就派上了大用场。反正这些下三滥的渣滓也弄不出多大的屁,依霓她们也就糊里糊涂跟着混日子。  只不过,最近我和她的日子都有点难过。我搞砸了一个公寓房,那些劣质涂料保质期印刷得太保守,黏了三天就像依霓常用的深海泥面膜,能整块剥下来,干净滑溜。为此我还差点吃官司,幸好没给东家留底细,脚底抹油就可以赖掉。可是成本已经贴进去了,没敢虚张声势去收回来。  而依霓她们近段时间也只能喝西北风,听说有人囊中羞涩到连借钱都没处借,已经想到去拉皮条。在这种时候,如果我搬去和她们住,一准组成个贫民窟。我一向好面子,宁愿让依霓回去跟她们炫耀,至少她还有个建筑业大师级的男朋友当靠山,怎么着都不必担心饿死。  事实上,假如我西装革履起来,肯定不比那些号称IT业的精英丢份。依霓她能图我什么,什么都看穿了也只能图我这副带得出去的好皮囊,不然早飞了我去傍大款了。这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嘴酣耳热时,依霓会情不自禁问我爱不爱她。我心里苦笑这都混成什么球样了,谁还顾得上跟你谈爱情这玩意。当然嘴上得讨好,说爱还不行,态度要坚定,目标要明确,接下来的事情才能得心应手。否则,有得冷水澡要冲的。  凭良心说,我并不是个太坏的男人。不太会口蜜腹剑骗女人,反正咱就这家底子摆在面前,你爱跟不跟。还有,我不偷鸡摸狗,除了坑装潢房主几个银子糊口之外,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在世人眼里,我这种男人超级没出息,谁跟了谁倒霉。我就和依霓开诚公布过,让她想清楚再跟我。她当时连脑子都没动一下就扑过来,眼泪汪汪的往我身上揩鼻涕。后来她说那是因为她觉得我特诚实,不像别人,明明是坨牛粪却硬要把自己包装成金子。我听了有些不舒服,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坨牛粪了?  但凡情侣应该都有过似真似假的承诺,我们也不例外。我记得的,有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夜,我和她都没地方可去,又不想各自回家,就抱在一起坐在江边看星星。那时候的天空很干净,空气也清新,如果不那么冷,我想气氛还要更好一点。那时我就说,以后等我发达了,一定风风光光用十辆奔驰把你娶回老家,我们村还没你那么漂亮的呢,你去了一定做村花。她的拳头软绵绵地捶在我的胸口,娇嗔着,你那村哪来的奔驰,有辆牛车拉着就乐得什么似的了。  我嘿嘿地讪笑,说真的,我老家早没人投靠了,哪里还有什么牛车。正自嘲着,一片枯树叶正好被风赶到我面前,啪的一声贴在我了咧开的嘴上,抖了我一嘴巴的细沙。依霓笑得前俯后仰,脸蛋憋得通红。  而依霓的给我的承诺就多了,比如说我哪回又偷折了公园里的野玫瑰,用纸巾包了藏在怀里送给她,她感动得一个劲蹭着我的胸膛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又比如说我心血来潮主动跑去找她,在她还保持惊喜的瞬间不管观众多寡就展开热吻攻势,表示我很思念她,她那个幸福,嗬!总让我错觉,我是真的爱这个女人。而她的承诺很老土:华荣,如果你一生都对我这样好,我喝稀粥都要跟你到天涯海角。我当时就想骂她傻,那还不如找个有钱的糟老头天天喝燕窝呢。不过我没骂,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要是骂她我还是个人么。  现在不比以前,当一个人寥落到吃碗拉面都要挑哪一家比较便宜而不是比较好吃的时候,浪漫的事情只能塞到床底下发霉。我已经不记得,我们多久没有相互承诺。连我爱你那么简单的问候和安慰,我们也灰头土脸给不起。在梦里,我时常觉得悲哀,有时候醒来发现黑乎乎的枕头上湿漉漉一大片。我不知道,原来男人是可以在梦里无顾忌地放声大哭的。  我是个巨蟹座的男人,上天却给我安排了漂泊的命运。上学那会兴研究星座学,我看到过的所有书籍都说我们巨蟹最恋家,那时候我还沾沾自喜,眼睛老朝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乱瞟,想象恋家的自己将来会在她的围裙下幸福地吃香喝辣。我的爱做梦的坏习惯,大概就是从那个时期形成的。到了如今,要想戒掉,除非上帝宠爱我一回,让我无意间捡回一张五百万的彩票。一定得是捡的,因为我从来没浪费钱在赌注上。我觉得我的一生没有什么可以拿去下注的,时至今日,我最好的运气,就是遇到了依霓。  可能是因为这辈子没怎么拥有什么东西,对于依霓,我是不懂得珍惜的。有一次在KTV唱歌时,依霓在旁边跟那伙吊儿浪荡的败家子笑得花枝乱颤,我对着麦克风唱着唱着就走了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句话。有的歌是用来流泪的,有的人适合遗忘,没有人值得我背叛整个世界。情绪一低落,眼泪就真的流下来。没有人发现我的失态。在那样的喧嚣中,我感觉前所未有的空空落落。上帝什么时候就这样毫不可惜地把我丢在了这里再也不管不顾?  那句话强迫性地烙在了心里,什么时候想起来,五脏便开始发酵。我不常多愁善感,只是不容易硬起心肠。这注定了我不是个成大事的男人,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我背叛这个世界,所以我就乖乖地,不去忤逆它。所以这个世界鄙夷地背弃了我。真的,不只是人会欺软怕硬,整个世界都是这样。  每天无所事事的时间,我会叼一支八块钱一包的那种烟,在狭小的地下室窗口边盘腿坐着,看那些前途光明的人腋下夹着真皮的公文包来去匆匆。我总是幻想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回到家就能喝到老婆亲手煲的骨头汤。这就是我有些卑微的理想生活,我从未对依霓提起过,我怕她不乐意从那个声色犬马的舞台上退下来,跟我一起粗茶布衣过日子。大多数女人对她们的男人是抱有野心的,总希望他们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好像这样她们的下半辈子就着落稳定了。其实不然,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跟女人变坏就会有钱一样,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女人们凭什么有把握在男人出人头地之后还要一个糟糠之妻?还是踏踏实实找个平凡人,起码还能天天指着他的鼻梁质问你爱不爱我。  很多话都曾经想要破口而出,不知道为了什么最后都没有说。说了出来的,却不可避免地成了伤害。这样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地过来,没有多少时间能够交给反省。什么梦想,什么鸿鹄之志,都是扯谈。世界那么大,能看到的,也就是头顶上一小块,脚底下踩着更小的一块。以为真实拥有的东西,其实什么也没有。  依霓又一声不吭回来了,对着作涅磐状的我冷冷一哼。你真想学和尚四大皆空,有本事就别糟蹋粮食啊。  我面无表情,任她发泄够了,凑脑袋过去。女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依霓买来的快餐盒里香喷喷地横着一个鸡腿,看起来娇艳欲滴。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每一条肠子都穿透了。我就是这么个没本事的人,抵制不了诱惑,食物也是,女人也是。跟以前那帮混小子搭伙时,他们常带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解决生理需要,我们连布帘子都用不着拉上,跟一窝野兽一样。回想起来觉得不可理喻,大家都是文明人,当时怎么都那么不懂事呢?  依霓不晓得我那些混帐事,她总当我是个大老实,除了她之外连A片都不屑去看。实际上我不看A片是因为近视太深,每次要看都挡着屏幕,他们禁止我阻碍群众接受健康性教育,用晾袜子的竹竿撵我走。有一回被她撞见,就认定了我不看那玩意,从此死心塌地当我是个正人君子。这年头,不看A片的男人,那简直是侮辱,某种意义上等同于不能人道。所以我很委屈,百口莫辩。  秋天来的时候,依霓找到了新差使。她兴冲冲地跑来报喜,说她终于可以当上名正言顺的模特了!我也打心里高兴,这么一来,我就不用吃了这顿就发愁下一顿在谁家锅里了。我是暂时认命做个短期的软饭钵子,等这段时期郁气过去,咱还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自我安抚着,依霓喜津津地说,我是要到原来的艺校做人体模特,每一节素描课有一百块的报酬!  我的脸上像被谁狠狠刮了一巴掌,绷得火辣辣地疼。依霓还要往下说,看到我的反应,声音忽地小下去。他……他们说这是艺术……为艺术献身是一个模特的最高境界……。我仰天大笑,听到空空如也的肚子传出来愤怒的回音。  对不起。我的眼泪哗哗地淌得绝望,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他妈是个俗人,不懂欣赏那些形而上的艺术,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能够容忍我的女人用这种高级的方式去取悦别人的画布。  我胡子拉髯,硬邦邦地沉默了三天。依霓还是追求最高境界去了,每天默默来送饭,像个悲伤的探监的母亲。我清楚自己应该理解她,毕竟个人尊严跟存款彻底告罄之间不能不划上小于或等于符号。我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和窝囊,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几天,我决定出去找工作。刷碗也好,扫马路也好,能使用劳动工具就证明我和动物还有区别。  人才市场熙熙攘攘,充斥着三教九流不甘沦落的角色。我手里没有任何文凭、介绍信、自荐材料,我甚至缺乏足够的勇气。但是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其实像我这种三无人员,而且体格健壮气宇轩昂一瞪眼就凶得起来没有犯罪前科的,最适合的职业莫过于保安了。我以前不愿意屈就做这个,是因为我觉得那样跟狗的职责相类似,都是一看门的,这观念特顽固。现在顾不上许多了,反正都是讨生活,用什么碗都是讨。  豪言壮语说起来轻松,真正穿起廉价的制服站在人家大门口,我还是很难抬起头来直面这惨淡的人生。更要命的是,这份工作阶级层次分明,见到稍微有点来头的人必须点头哈腰一鞠躬,身份划分笼统到只要穿了锃亮的皮鞋就是上帝。我从小就没养成什么好习惯,只有不值钱的自尊生得茁壮,这么些天来日日卑躬屈膝,男子汉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我必须忍受,不为别的,就因为依霓。  是的,我就在她的那个艺校做保安。保安只是好听的说法,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狐假虎威的门卫。仗着手心里微不足道的小小特权,对不规矩的学生底气不足地吆喝几下,以此平衡寄人篱下的卑微不满。  我常常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到图画室,在窗帘深重的教室外静静站一会儿。里面有时候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在讲解着什么。天气很冷,我站了不久就觉得双脚钻心地疼。而躺在台上赤身****的依霓,即使是在二十五度恒温的空气里,也会感到温暖稀薄吧。  下班之前,依霓会在大门旁边的接待室里等我。我在桌子底下烧了一个火盆,只等依霓收工过来,马上就能暖和一下僵硬的四肢。因为命运,生活已经把我锻炼得越来越像一个体贴的好男人,像大多数老老实实看门守户的传统家庭一样,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还有头顶上清爽,不想要谁哪天给我扣上一顶半顶绿帽什么的。所有的野心,忧愤,和无可奈何,都深深地压在了厚重的风沙底下。像是我的不堪回首的过往,遥遥无期永世不得翻身的样子。  依霓这会儿也乖顺得像只猫,一空闲下来就喜欢腻在我身上,嗓子不舒服似的娇声呢喃。我习惯了默默抓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细细摩挲。她不干什么粗活,手心手背都细白娇嫩,摸起来滑腻冰凉。很多时候在一下一下的柔情里,我的思绪会飘得很远,浮生后辈上百年,努力猜想哪里才是我的光辉岁月。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就会出现许多盲点,那些无名区域的空白无从追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们只是真实地存在过我的梦境里,所以我一醒来就不在意地丢掉了。有些场景明明很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们究竟是在梦里出现过,还是我曾经真的走过。? 我觉得我开始衰老了,无论是外表和心肠都慢慢地变得坚硬。猛烈的北风打在脸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而那些关于别人的不幸的故事,我也不会再轻易动容。这样的状况让我恐慌,而且悲凉。过了这个冬天,我的年龄是三十三岁,正应该是一个男人如日中天的黄金时段,而我的口袋里依然什么都没有。存款,房子,车子,还有能量。只有一团污浊的空气丁零当啷,是嘲笑也是怜悯。  到了晚上,依霓常常会留下来。但是我们什么也不做,她窝在我的怀里,或者从背后抱住我的腰,像个孩子一样甜甜入睡。那是她觉得安全的姿势,被什么拥有或拥有什么。我在她的动物般的直觉信任里羞愧得无地自容,那些时刻我满脑子只想着离开,可是只要一想到具体日期我的心脏就撕心裂肺地拉扯着疼。  从最开端的纪念开始计算,依霓二十岁和我在一起,至今五年整。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时光都毫无保留地给了我,我却除了少得可怜的爱情和漫长无望的等待与伤害之外什么都没有回报过她。如果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那么我想,依霓的IQ很不幸已经沦落到零点三位之后了。一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舍得为一个前途暗淡的混混把青春压上,赌一个毫无想象余地的未来。所以两个人争执的时候,我往往会忍不住脱口骂她笨女人。每当这时,即使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她还是会扁一扁嘴,眼泪像消防队的水龙头。有时无声,有时惊天动地。每一次,都很及时有效地浇灭了熊熊大火。  闷得无聊的时候我会想,我和依霓就像繁华城市里的两粒浮尘,在各自的境遇里栉风沐雨,有一天不小心相遇了,从此不可救药地黏在了一起。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在这段相互依靠的日子里,我们都曾经是彼此最温暖的安慰。也许相爱,也许不是爱。但是贴心贴肺。  酝酿着出走计划的同时,我也在留意一个可以让我放心托付依霓的对象。对于素描班里的事情,依霓向来很少谈起,她越是不说,我越是心知肚明。那些投身艺术的小子,个个都是现代贾宝玉,喜欢出身低微楚楚可怜而又自强不息的林妹妹。对于展台上圣洁如维纳斯的依霓,他们抱了太多的幻想。她的追求者出乎意料地多。  其中一个叫舒相的大男孩,我在暗处看到他背着画夹追随依霓的眼神。那是一种仿佛只要周围有火引子就会一触即发的目光,不知道依霓怎么想可我每次见了都免不了心里好一阵震荡。在那样的目光里,我觉得自惭形秽。自始至终,我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依霓如此深切柔情的牵念,对比之下,自然相形见拙。我狠狠将拳头砸在树干上,心里头说不出的懊恼。  我没有等待很久,这个舒相就找上门来了。小伙子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跟我说你离开依霓吧,这样拖下去只能毁了她的后半生。一针见血。我想好的一切反驳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讷讷不得善终。  两个男人立在风中,让人疼痛的呼啸暗潮汹涌。我华荣名不符实,没给枕边人过上一天好日子,活该被人指着胸膛奚落。我平心静气,问他想怎么做。  我会让她幸福无忧,最起码不必委曲求全去当人体模特!  字字珠玑。我几乎要笑起来,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害怕先跌出来的是眼泪。他说的,我一个都做不到,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  可是,她爱你吗?她会爱你吗?我问他,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她!  好吧。好吧。我缓缓点头,转身离去。我告诉自己的脚步我可以放弃依霓,既然能够衣食无忧又爱情美满,而且对象并非一个垂垂老叟,何乐而不为?  这天依霓似乎特别开心,走路都不放开我的手,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流行调子。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跟依霓说我们分手吧。她像没听到,摆摆手快一步走在了前面。我立在原地,提高音量再说一遍我们分手吧!  她转过头来,并不惊慌或愤怒。给我一个理由,她沉下脸色。  你让我觉得生活沉重不堪。我说,为了你,我失去了太多自由,背着那么大一个包袱,我飞不起来。对不起。  这都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其实我很早就想对你说,可是没有勇气,今天……  假如我放你飞,你累了会再回来吗?  也许,可是也没有必要再回来了,不是吗?  那么,依霓狠狠点头,我们分手吧。她的乌黑如瀑的长发在我眼前划开一个决绝的弧度,我张大嘴巴,觉得不可思议。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我没有追上去,站了很久,慢慢挪到路旁的青石栏上一屁股坐下。我感到万念俱灰,下意识里知道自己只是犯贱。你华荣是什么东西,值不得女人为你低声下气乞求宽恕。真的,这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依霓把所有的私人物什都搬走了,小小的地下室,蓦然显得空旷许多。我仿佛被釜底抽薪了一般,病恹恹躺了三天,想想还是回去看门。期间想通了不少事,该走的都走了,日子还要往下过,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些什么。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我被开除了,原因是无故怠工三天。我若无其事跟朝夕相处了四个多月的老兄弟握手道别,死鸭子嘴硬地说我本来就是来辞职的,这工作他妈的没劲透了。他嘿嘿地讪笑,不知道是洞悉了我的欲盖弥彰还是真的傻冒。  春节不远了,也许,应该找个地方过个不那么寂寞的年。出于礼貌,我想我于情于理都该去跟依霓说声再见,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多年来我没少占她的便宜。可依霓没给我机会,她无声无息离开了艺校,连舒相也对她的行踪一筹莫展。这一次,依霓不会原谅我。我知道的,她不容易生气,一旦气起来,连死的心都有。想到这里,我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我翻出久不用的电话本,一个一个号码拨过去,只要接通,我劈头就问依霓在不在依霓在哪里有没有见过依霓?没有,没有,都没有。我颓然倒地,依霓到底去了哪里?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混帐,好端端的,提什么分手。即使要提,也应该预谋好制造一些无理事端由她来提,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有什么资格跟她提分手?  思来想去,我那丁点脑汁便已黔驴技穷。再之肚子几天光喝泡面没进米粮,脑袋已经接近空白,仅剩的一丝生气便花在回忆依霓昔日的甜美乖顺上。想起那一年冬夜,我们相拥在江边相互取暖,还许下了可笑的诺言。我记得说过会娶她,还记得说过以后被一片树叶封了嘴巴,从此没对别的女人说过类似的话。  昏昏沉沉又过了一天,泡面吃完了,能充饥的只剩下自来水。我裹着棉被逼出哗哗眼泪,很久以前那句半文半白的话像咒语一样紧紧箍住我的太阳穴。有的歌是用来流泪的,有的人适合遗忘,没有人值得我背叛整个世界。可是,什么歌让我如此悲恸?什么人在我的记忆里无故失踪?这整个世界,果真没有人值得我选择背叛吗?  舒相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一样,狠命撞开年代久远几成朽木的门板,大力将我从床上拖下来。一句话不说,扯过大衣丢在我身上就拽着我往外走。  的士一路飞驰,在市医院嘎然而止。我的心凉了一截,手脚抖震着被舒相这个文弱书生当驴子拖着走。经过长长的走廊,一间又一间病房传出微弱的呻吟,刺鼻的消毒药水弄得我的胃里翻腾欲呕。舒相丝毫不松手劲,老虎钳一样把我的腕骨捏得咯咯作响。  走廊尽头,他的脚步放慢,对站在门外的护士点点头。我仰起脖子,看到苍白的日光灯照得门上的三个字冰冷入骨。太平间。  舒相缓缓拉出八号仓,白布下露出一绺黑发,就像以前每个清晨醒来看到的枕头的一角。依霓的头发,总是那么美丽地铺陈着。他掀起白布,底下便是依霓的青紫的脸。她一个人一定是又冷又饿,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伸出手去,抚摩她干枯的嘴唇,热热的眼泪滴在她紧闭的眼睛上。我天真地想,她会不会为着这滚烫的液体,而在下一秒就睁开依旧水灵动人的眼睛?  有人在江边发现她冻僵了,送到医院已经无法抢救。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胎儿……舒相别过头不能再说下去,宽瘦的肩膀一耸一耸。  我捧着依霓的脸,膝盖软下去。谢谢你,依霓。我无比温柔地说,我终于可以做一个父亲。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们可以马上举行婚礼,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用十辆奔驰把你迎进我们村,你会是最漂亮的村花……你不相信吗?我带你去看,乡亲们一定会说,我荣娃子的媳妇贼俊俏……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本文章由真爱频道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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