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那棵小山茶 我们是最幸运的，因为我们同时觅到了一生中的第一棵小山茶，但我们又是最不幸的，因为我们又同时的错过了属于自己生命中最好的那一棵小山茶。 莲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 ，我俩都是系学生会的干部，她是秘书，负责向各部门传达校学生会分配下来的各项工作；而我是宣传部长，工作无疑是将系里的各种活动或成果以最有效的方式广而告之。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我和莲之间的交往少之又少，平时见面互相打个招呼，问声好，仅此而已，一个学期下来，几乎是没有搭上过一句话。 莲长得苗条而又修长，但绝不会让人产生弱不禁风的联想，脸上常带着烂漫的微笑，天真无邪之余略显几分稚气。最迷人的是她那一缕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一泻而下，散贴在背上，温柔而又秀气。莲的篮球打得很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得分手，自然就成了学校里出色出众的人物。因此，倾慕莲的人便也就驿路梨花处处开，本系的﹑外系的，其中也不乏优秀的男孩，但据我所知，都被莲一一的拒之门外。 第一个学期转眼就到了尾声，同学们都在疲于奔命地忙着复习，准备期末考试。我因为宣传部里面的工作繁忙，所以就更觉时间的不够了，每天晚上都得加班加点到深夜。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里学习，可能是考试在即的缘故，平日空空如也的教室里如今意外地座无虚席，但却也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在我的桌子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莲，脸上依然露出烂漫的笑容，让人感觉不到她有丝毫的考试压力，此等洒脱，在谈‘补考’色变的大学校园里，堪称人间奇观了。 “准备好补考了吗?” “是呀，不过我怕补得不好，你最好先示范一下，我尾随照做就是了。” “这不是我的特长哦。” “言归正传吧，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可以!”我连自己能不能帮上这个忙都不知道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莲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稿纸和一份材料，说：“这是我们学生会的评优材料，我已经写好了，你的字写得好，如果你肯帮我重新抄一遍，我想被评上的机会会大些。”我接过材料，数了一下，共十七张，大概五千来字。 “那我该什么时候给你呢?” “三天能抄完吗?” “不用三天，我明天晚上给你吧。” “赶得及吗?” “行，敢答应你就肯定赶得及，时间﹑地点?” “九点半，六号大教室。麻烦你了，谢谢﹗” 第二天晚上，在约定的教室里，我提前一个小时把材料交给莲，说：“提前一个小时完成任务。”莲说了声“谢谢”，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梨递给我，笑着说：“新疆贡梨，慰劳你的。”我接过那只在维吾尔的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的梨，打趣地说“你真行，自己是别人的秘书，又顺手请来了我当你的‘秘书’，多一个香炉多一个鬼哦。”莲晃了晃头说：“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这叫一个萝卜一个坑呀。” “我说什么啦?” “做我的‘秘书’呀，想反悔吗?” “天下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惜我领悟到这时，却付出了超负荷的代价，收了你的赃款，想不答应也不行了。”我指了指手中的梨说。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况且当今世上，所谓的俊杰也濒临灭绝了，这生态平衡还是要维护的不是？”莲摆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那个梨，我把它放在书架上，怎么也舍不得吃，最后白白地烂掉了。 从此，莲就叫我“秘书”，而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叫她“BOSS”，她心甘，我也情愿。往后的日子里，我与莲的交往就越来越多，相互的理解也越来越深，莲有什么心事总会向我倾诉，有什么快乐总会与我分享，当然我也会。我发觉莲并非一个高傲得不吃人间烟火的女孩，反而觉得她温柔率直而又善解人意。 与莲在一起，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爱情不谈。有时候，一些看也枯燥无味的事情，经过我们的“艺朮加工”竟会变得生动有趣起来，这时莲总会不经意地发出夜莺出谷般的笑声，清脆而又迷人，而我总爱出神地看着莲咧开嘴笑时露出的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和那双汪水般的眼睛，明亮而有神。 在那些日子里，如果见不到莲，我就会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失落。于是，我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上课，因为上课时我就可以见到莲，并且可以偷偷地看她。我知道自己已经情难自禁地爱上莲了，但又不敢让她知道，更不敢向她表白，我想莲连那些比我不知优秀多少倍的男孩都拒之门外，又怎么会在乎我这个除了寒碜以外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呢？所以，我只能把这份纯真而又浓烈的感情苦苦地压抑着，与莲还是像往常一样地相处，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莲是学校篮球队里的主力，常常要参加严格而艰苦的训练，每当见到她疲惫不堪的样子，我不禁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痛。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制作一个讲座宣传牌，莲的好友霖来找我，说莲在训练时严重的拉伤了韧带，现正在医院里，医生说如果恢复得不好，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以后就不能做激烈运动了。我连忙交接好手里的工作，跟霖一块赶到了医院，病床上的莲脸色惨白，左腿敷着厚厚的石膏，看来，着实的伤得不轻。过了约摸半个小时，霖说有事得先走了，临走时托我要好好照顾莲。送走了霖，已是华灯初上，十来见方的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莲两个人，莲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愣愣的看着窗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有一双好腿真好！” 我一面帮莲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面给她讲着这样一个故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个英国的年轻士兵不幸的在战场上负了重伤，伤势的严重到了除了还能睁开眼睛以外，几乎与死人没什么两样。当时的战斗异常的激烈，负伤的战士很多，战地的医务队无论是在人员上还是在药物上都严重的缺乏。于是，为了更有效地利用本已欠缺的资源，医务队长不得不作出了只救那些看来还有活过来的希望的伤员的选择。毋庸置疑那个身负重伤的英国士兵是不被列入抢救范围的，他无助的盯住那个动手术的医生，想求他给他年轻的生命最后一次机会，但他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盯住他。那个医生最终还是含着泪避开了他求生的目光，因为经验告诉他，他绝对活不过那个晚上。 那位年轻的英国士兵彻底的绝望了，他想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的了，但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因为他毕竟还只有二十二岁呀。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他始终不敢合上眼睛，他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自己的闭上眼睛，他想到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想到了跟她第一次约会时的每一个情境和每一个细节，想到了第一次吻她的情形，想到了她现在一定在家里焦盼着他回去，想到了她将来一定会给她带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想到了…… 这样整整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那个医生发现这个年轻的战士还在睁着眼睛含泪地盯着他，不禁惊叹这是个奇迹，心想可能是上帝一定要让他活下去，于是就吩咐护士们把他抬上了手术台。二战结束后，那位年轻的英国士兵完整的活着回到她妻子的身边，他自己的意志给了他再生的机遇。 听完了故事，莲靠在我的肩膀上泣不成声，说：“我……真的不……愿意失去篮球，那可……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 “我明白……我明白，因为路曾经是这样走过来的，将来也必然是这样的走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还可以努力，就不要轻言放弃，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赢的。”我伸出小指，跟莲用力的拉了一个勾。莲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深深地点了点头，低声而又半带娇气的说：“我想吃饭。” 一个星期过去了，莲的伤恢复得还算快，已经可以撑着拐杖自个儿慢慢的走动了。周五下午下课后，我如常的来到了医院，莲正靠墙坐在病床上认真的读着梁晓声的《九三断想》。 “你也喜欢看梁晓声的作品吗？”我轻轻的走到病床前。 “是呀，真是个热血男儿啊！”莲感叹道。 “他可是我最崇拜的一个作家哦。” “早听霖说过了，有人在中学时还不识抬举的模仿人家梁大作家的风格写了好几篇文章让老师当众宣读呢。”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坐了一天，我想到后面的那个花园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主意往往出自并不聪明的脑袋，走吧。” “往往自以为聪明的人都与愚蠢划上等号的。” “别扯了，赶紧走吧，姐姐。” “别猴急呀小朋友，我觉得拐杖太短了，用起来很不舒服，刚叫护士姐姐帮我去换了，现在还没有拿过来呢。” “那一米七一的够不够长呀。”我向前半躬着身子。 “唔，小朋友真乖，应该够了。” 搀扶着莲从花园回到病房，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夜幕开始降临。莲喝完一杯水，自言自语地叹气道：“看来真的是老了，走那么一丁点路就累得全身稣软了。” “早上的大白菜卖五毛钱一斤，到了中午就卖到了三毛，到了晚上就只能卖一毛五了，如果现在有个人走过来说给你一毛钱，你可千万别卖，说不准你要碰上一个真爱吃大白菜的人，他会给你两毛呢。” “两毛，想都不要想，我要等一个愿意出一块钱的大傻瓜。” “那你慢慢等你的大傻瓜吧，七点半有个《卞之琳之无题诗赏析》的讲座，我得先走了，但你放心，我会把整个讲座录下来，有空就拿过来给你听的。” “我等你……要尽快哦。” “遵命，BOSS！” 莲专心地配合医生的治疗，也很勇敢地练习走路，伤势恢复得很快，二十三天后便完全康复出了院，没有留任何的后患。在这二十三天里，我天天奔跑于学校和医院之间，一来为了协助莲练习走路，二来为了把白天上课的内容给莲补上。莲回校后正好赶上每年一届的地区高校篮球赛，于是又不得不投入紧张的备战训练。缺了二十几天的课，而又不得不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训练上，莲的功课便无可置疑的落了好大的段，常常在课堂上给老师问得要么不知所措，要么答非所问。借着一次学生会的例会，我故意坐在莲的旁边，悄悄地对她说：“我知道你训练很辛苦，前段时间又缺了那么多课，功课肯定会很吃力的，以后学生会里面的工作就让我帮你好了，你得抓紧时间把功课给赶上来，反正我这段时间有空。” “宣传部还能有空?”莲反问道。 “宣传部里有七个人，而秘书处就你一个呀，别忘了我还是秘密聘请的‘秘书’。” 莲沉默了。 “不说话就当默许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每当我帮莲完成一项工作，她都会由衷地说声“谢谢”，而我总会故作委屈地说：“真没想到吃人一个梨会带来那么严重后遗症，不过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一言既出，是绝不会食言的。” 有一天，正在上现代文学课，我突然收到莲传来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知道你们宣传部最近很忙，连午休的时间都得用来干活，而你还帮我写了洋洋几千字的总结，你一定是熬夜赶出来的，对吗?我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舍友们都说我有一个这么好的‘秘书’真的是三生有幸了，说实在的，我真的感到很幸福，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没有给莲回纸条，只是深情地望着她，她也正在望着我。相视之间，我清楚的看到莲的眼睛里隐含着泪水——她哭了。下课后，我和莲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我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说：“别傻了，上课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听好课，做好笔记，不然我们又得花时间来抄别人的笔记了，不是吗?”莲不无感触地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我对莲的爱意也一点一滴地积淀了起来，使我越来越觉得难以负重。真正的爱情不可能永远地隐藏，上大二时，我终于未能抑压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感情，祈望着把这份空灵的爱情变成触手可及的情人。于是我便在一只精心挑选的雨花石上写了一个‘路’字，在上晚自习时偷偷地递给了莲，下课后，莲便将那只雨花石还给了我，而在它的另一面清楚地写上了一个‘无’字，我的“投石问路”换来了莲的“无路可投”。失恋的日子是灰暗的，失去莲，我觉得仿如失去了一切，心彻底的碎了。此后，我和莲变成了两个仿佛互不相识的陌路人，见面时一声不吭，假装干别的事情。其实我心里真的很想跟莲扯上几句，看着她难堪的表情，我心里也很难受，可过分的自尊让我始终没有这么做。 岁月如梭，短短的大学生活转眼就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同学们都在为实习作准备和找工作忙得不可开交。临行临别，莲的好友霖找我谈话，玲告诉我说：“其实莲的内心里一直很喜欢你，她说你比别的男生更能独立思考，看问题别有深刻见解，在她的心目中，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不拘俗格的男孩。得知你喜欢梁晓声，她就读梁晓声，她千方百计要走入你的世界，她送你一本尤今的散文集，是因为她认为生活原本有着另一种美，她希望你在指责丑陋的同时，更要懂得自己开花。还有你生日时送你的那一棵小山茶，莲说小山茶从播下种子到开花结果是不允许移植的，否则就会枯死。大一的暑假里你整整一个暑假都没给她打过电话，莲以为你并不在乎她，还暗地里哭了好几次。当你向她表白时，她早已是心如死灰了，要放弃自己所深爱着的人，好不容易才能下得了决心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当莲拒绝了追求者时，都会以委婉的方式让我了解。可是当她拒绝别人的玫瑰时候，我却浑然不知她等待的恰是我手中的那一株红玫瑰；当她对我百般迁就的时候，我却不解风情。 当天晚上，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约了莲出来，向她倾诉了我心中无比的悔疚，一种无情亵渎了她淳厚的感情的悔疚。我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坐在冰冷的石板凳上整整谈了三个小时，我竭力想去打开莲的心锁，恳求她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可是莲的心却始终紧锁不放，说失去了的感觉，一如飘散于风中的云朵，很难再找得回来。几天以后，莲剪去了她那迷人的长发，留起了当时很流行却又让男生们顿足捶胸的短碎发。同学们都说莲留短发不好看，可我总觉得留短发的她有着另一般的美丽，另一般的迷人。 就业推荐表发下来了，同学们都纷纷到各地去联系工作。我托霖帮我拿来莲的求职资料，亲手整理后暗地里为莲联系工作。我想，如果上苍有灵，真的让我和莲能在同一个城市联系到工作，那也许我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拾回昨日的感情。于是，为了这个遥遥无期的可能性，我拿着自己亲手为莲整理好的求职资料，见缝插针的去投，但都有如石沉海底，音信全无了。本打算实习完以后，再尝试到各地去找一下，不料有一天莲突然告诉我，她已经和X城的某个用人单位签了约。我当头受了一棒，本已疲惫不堪的心随即冻结﹑枯萎了，于是再也没有到X城找工作的勇气。纵然内心的苦楚使我肝肠寸断，可在莲面前我都强颜欢笑，故作轻松。虽然不能爱得有声有色，但我也要让莲走得无牵无挂。 我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在四本封面上分别印着“春”﹑ “夏”﹑ “秋”﹑ “冬”字样的硬皮本上，反反复复地写满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包装成一个包裹，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反复沉吟我没有及时说出，并因此让我失去一生至爱的这三个字。在离校前一天，我托霖将包裹交给莲，并附上一封短信：如果你还会为我留一次长发，无论等多久，我总不矢，哪怕要耗尽我一生去守候，也在所不惜。 收拾行李时，发现莲送我的那棵小山茶已是枝枯叶尽，这才想起出外找工作一个多月，竟忘了托人为它浇水了。生命原本是脆弱的吧，曾经一片青葱的小山茶，陪伴我走过了两年零三个月，却始终未能随我走出这个校园。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会在你最是不舍的时候离你而去。也许它注定了要长留于此吧！我没有跟莲道别就离了校，因为我真的没有勇气看到莲把本已齐肩的头发又故意的剪短了。 毕业后，莲到了X城工作，而我则漂泊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莲，彼此也没有联络过。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是每当夜阑人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莲，想起她那汪水般的眼睛，想起她那温柔秀气的长发，想起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断…… 几年后，因为公司的业务需要，我被派到了另一个城市去工作。不知是缘份，还是巧合，我被派到的居然是莲所生活的X城。我想莲应该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吧，所以就没有去找她，也没有与她联系，我警告自己不能插入到她的私生活里去…… 在X城里，我玩命地工作，无聊时就独自在街上瞎逛着，有时候一个人到酒吧里去喝喝闷酒，借着酒精的麻醉去打发时日，丝毫也没有感到生命的宝贵，而是把它当作身外之物一样随意的挥霍掉。我留意着每一个留短发的女孩，可就是没有看见过莲。 不知不觉中，我在X城工作已一年有余了。一天，突然接到通知，公司准备在一个星期后把人调到总部去。当天晚上，我第一次拨通了莲的电话，“嘟，嘟”几声后，电话的那边传来了熟悉但又久违了的声音：“喂，您好﹗” “你是莲吗?” “是的，你是……” “我是明，你大学时的同班同学，还记得吗?”没等莲说完，我就抢着说。 “记得，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个‘秘书’，怎么会不记得呢?”莲的声音有点沉重。 “我现在就在X城里，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了，一个星期后就会被调走，临别时特地打电话向你道别。” “是吗?一个星期后，正好是二月十五日吧?”莲有点惊讶了。 “是的，这么晚了，不打扰你家人休息吧?” “你把我的全家都吵醒了，我家里就只我一个人。” “你还没有……” “没有，没有那个傻瓜愿意出一快钱。但你的声音最好还是小一点，因为那棵小山茶已经睡着了，别惊扰了它。” “小山茶？”我有些诧异。 “它还活着，当年你离校以后，我去帮你们清理宿舍时发现了它，想不到它后来竟奇迹般的吐绿展叶了，生命有时会异常的坚强！” “对不起，我没有照料好它，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了。” “若不是这样，又怎能见证它的生命力呢？我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谁辜负谁的吧，真正的悲剧是不会有所谓肇事者的，相反，有些东西的消亡恰恰是看似可以归咎于这个的错或那个的错，而实际上是谁都没有错的。” “我知道！我知道！” “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呢，新娘漂亮吗？” “没有谁晓得在给这个萝卜挖个坑的同时在旁边植上一棵小山茶。” ……… 我们一直谈到深夜，谈到工作的烦恼，谈到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也谈到大学时携手走过的那段难忘的岁月。 在我离开X城的前一天晚上，莲打来电话，约我到一间咖啡屋里见面，说要为我饯行。当我走进咖啡屋，屋内早已坐满了人，每张桌子中间的小花瓶上都插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淡紫色的灯光柔柔的吻着每一对情侣，温馨而又浪漫。我这才记起，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我转头一看，真的是莲，她居然留起了长发，乌黑亮丽，依然那么秀气，那么迷人。我走到莲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出神的盯着她那一缕长发，最后还是让莲发现了。“大学毕业以前一直留到现在，你呢?”莲指了指我腮边的胡子。“我也是，毕业前一直留到现在。”我说。 我和莲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桌子，让我可以把莲看得清清楚楚：汪水般的眼睛，浓黑的眉毛，还有下巴右侧的那颗小黑痣……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莲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份天真而又烂漫的笑容，变得沉静多了，但依然是那幺美丽，一种矜持的美﹑稳重的美，成熟的美。 那天晚上，我们坐了很久，但谈的不多，只是默默地坐着，细细地品味着香浓的咖啡，慢慢地呼吸着桌子中间那朵红玫瑰散发出的淡淡的青香。我们都知道，过了今晚，这朵玫瑰就会枯萎掉，永远都不可能再开了。 临别时，莲送了我一把剃须刀，柔柔地说：“刮掉它好吗?让你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勤奋﹑热情……”我接过剃须刀，紧紧的把莲拥入怀里，说：“好，我今晚就把它刮掉，你以后也不要把头发剪短了，让你也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好吗?”莲轻轻地点了点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点点滴滴的洒在我的胸前，看得见，却数不清。 回到宿舍，我拿出莲送的剃须刀，亲手刮掉了脸上的胡子，露出白白的脸皮，和大学时的我一模一样。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背上行囊，赶往车站，心底不禁泛起丝丝的惆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年前我独自的来，一年后又独自的走，留不下什么，也带走什么。我随着人流挤上列车，任由它将我送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 在列车激活的那一剎那，透过玻璃窗，在稀落的人群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莲，她穿著我大学时送好的那件奶白色的毛衣，隔着玻璃窗正深情地望着我，那一缕温柔秀气的长发，迎着料峭寒风，轻舞飞扬。 我想向莲挥别，可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只是双手扒在玻璃窗上，头顶着玻璃，尽力要缩短与莲之间的距离，泪水像缺堤般的洪水一涌而出。没想到从不相信眼泪的我，为莲，泪水却洒得如此的轻易。 列车徐徐开动了，我眼巴巴的看着木立在寒风中的莲渐渐地缩小﹑模糊，最后静静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感到抽心的痛，仿佛被残忍地割去了生命的一部分，留下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流血﹑流脓…… 我无从抗拒地被列车拉着投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永远的离开了曾经收留过我的X城，也永远的离开了我如痴如醉般爱过和爱着的莲。 假如时光真的能够倒流，让我再重新活那么一次，我一定会紧牵莲的手，与莲结伴同行，不求太久，一生一世就够了。那时我会像爱莲一样爱惜我自己的生命，因为我要看着莲慢慢的变老，看着好瀑布般的乌丝慢慢地变成白发……可是人生匆匆，我们生命中的每一瞬间都在一逝不再，我们都只能向前，而无法退后，又怎会允许我们去假设呢?如流水般流走的岁月，又怎么可能说弥补就能弥补呢? 最初的花，结不出最后的果实，我只能将那棵曾属于我生命中的小山茶冰封于我记忆中一个最神圣的地方，让它随我的足迹遍绿天涯，去见证我漂泊人生中的风风雨雨，无法去忘却，也无力去缅怀。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本文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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