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上幼儿园的时候和小女孩儿君君同位儿。小明好动，坐不住，爱折腾。 小明总是想不好左脚搭椅子腿儿上好还是右脚伸进抽屉里好，小明也总想不好双层的铅笔盒上层放铅笔好还是下层放尺好。 幼儿园阿姨教小朋友画画的时候，小明看一眼旁边专心画画的君君，小明就朝君君肉乎乎的胳膊上狠劲儿拧一把，君君马上咧嘴要哭，小明就拿一只手抱着君君的肩膀小声威胁她：“你哭，你哭，越哭我就掐得越狠”。君君把含着的半泡眼泪咽回去。 小明松开君君，说： “君君，你画的什么？” “我画小猪”。 “我看你画得像不像……我看你画得像小王八儿”。 君君苦着脸继续画，时而扭过头来偷看小明一眼，不敢不理他。 中午睡觉时间，外面下着雨。幼儿园院子里的砖缝里长出了嫩嫩的小草。小明和君君玩儿得很高兴，把衣服也穿反了。小明偷偷爬到君君的床下，猛地探出半个脑袋，君君害怕又开心得尖叫。忽然听到阿姨的脚步声，小明赶紧钻到君君的被窝里躲一躲。 阿姨进来看小明被子是瘪的，君君的被子胖了一圈儿，就把小明揪出来罚站。 小明永远忘不了跟君君搂在被窝里听外面阿姨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小明跟君君同位儿一直到幼儿园大班，快上学前班的时候，君君妈妈把君君带走了。小明也不知道她要把君君带到哪里，小明只是懵懂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君君了。 君君妈拿着君君的右手挥动几下既像跟小明告别也像安慰君君：“小明，君君得走了，君君会很想你的，对不对啊君君？……” 君君把两只眼睛揉得花了，不说话。小明说：“阿姨，君君，再见！”转身和其他小朋友踢石子儿去了。 本来也许是青梅竹马的一段故事就这么被君君妈终结了。外界力量毕竟强大，世间万物往往如是。 小明上了小学整天跳，整天笑，不学习。 小明在班上什么也不是，却非常瞧不起三道杠的大队长菲菲，小明觉得菲菲对什么事都太认真，小明觉得菲菲除了学习好没有什么别的好。其实三道杠菲菲除了学习好外皮筋儿也跳的最好，菲菲也不像其他女生留个假小子头或一条辫子，菲菲扎着两条又乌又软的大辫子。 可小明只崇拜一道杠的亮亮，亮亮又黑又敦实，亮亮负责全班同学的整队，每回站队总在最前头。谁要是在队伍中光顾着讲话而没有和前面的队伍看齐，亮亮就走下来用胳膊肘子捅捅他：“嗯，回去！站好了！”被捅的就傻了眼，蔫儿蔫儿的站着去了。 不过班上还有一个二子。二子虽然叫二子，却是班上的老大。没有地位的人不能叫他二子，必须得叫二子哥，“二子”只有高年级的熟人才能叫。亮亮也忌惮二子，但二子轻易不为难亮亮，有时还很给面子的那种，对着不服亮亮管的某个愣小子斜着脸，压低声音说：“你×，听见了吗？给我老实呆着去，拿砖头儿嗡你× k 的！" 有一次，小明戴了顶鸭舌帽（小明妈总是把小明拾掇得很洋气）。二子见了很新鲜：“小明子，给我看看你帽子！”小明讪讪地把帽子摘下来递过去，仿佛那帽子给班里的大哥戴上就获得了某种荣誉。二子越戴越觉着好，不愿摘下来了，二子对旁边人说外国的黑手党都戴这种帽子。等了半天，不见二子有归还的迹象，小明就有些慌，可又不敢说话，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在二子屁股后面。小明偷偷瞅瞅亮亮，亮亮把眼瞟到别处。 正当二子把那帽子摆弄的不行以至于上课铃都打过了的时候，菲菲“嚯”的站了起来：“刘剑新（二子的大名）！你把别人东西还给人家，不然我马上告诉李老师！” 二子愣了一下，旋即夹起细眼干干的笑了笑：“呦！我以为谁呢，吓死我了。我又没说不给他，我这不给他了吗？给！”二子把鸭舌帽扔给小明。小明溜溜地回位儿上去了。 小明这两天非常害怕二子找人揍他，可惜好久也没有人找，看来小明还没上升到被二子当敌人的地位，小明也就白害怕一场。二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对所有人不冷不热的笑。然而，班上很快兴起一则绯闻：小明和三道杠菲菲的绯闻。 “小明，菲菲是你什么人，总护着你？” “小明，菲菲在校门口等着你呢，别让人等急了！” “小明，菲菲她说了，稀罕着你呢！” 无论男生女生都对传播绯闻乐此不疲，流言肯定也传到菲菲的耳朵里了，但菲菲是三道杠，没有人敢对菲菲当面戏弄，菲菲每天仍然抬头挺胸，置若罔闻。小明却觉得非常委屈和气愤，她菲菲有哪儿点值得我小明……我用得着三道杠护着吗？你们她妈的简直就是造谣！小明一生气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时髦的词儿：造谣。 有了这一层“造谣”的关系，小明和菲菲像形成了默契谁也不和谁说话，关系很冷的那种。由此可知众口铄金的力量。这帮孩子虽小，可观察力很敏锐，他们看到这情形更加起哄：“两人儿闹别扭喽！噢！”简直把人往死路上逼。 小明胸中一把愤怒无处释放，终于趁菲菲不在当着几个男生的面把写有“菲菲是猪”的字条塞进了菲菲的铅笔盒。然后，菲菲的自行车胎莫名其妙的就给扎了，或者是菲菲暂时摘下来的三道杠忽然就找不到了。 有一天放学，小明踢完球满头大汗的回教室拿书包走人，偶然从隔壁办公室门缝里看见菲菲在班主任李老师跟前哭成了泪人儿。李老师帮菲菲擦眼睛安慰她。小明听出了怎么回事儿，小明本来有点儿窃喜，但马上就觉得害怕，然后有些难过。小明沉着脸回到家里重重的推门，重重的把书包摔在桌上，重重的把椅子踢到桌子跟前。奶奶大喊：“小冤家！你这是喝了西北风儿啦！” 再以后，小明见着菲菲总是灰溜溜的，可菲菲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小学校的生活永远都是平静而又不平静，上学的时间热热闹闹，放学了冷冷清清。起风了，操场上的沙子打着卷儿飘飘悠悠。 再再以后，父母工作调动，小明转到市中心的一所小学去了。两年后，他给原来的班里写了一封信，署上“大队长菲菲收，转交全班同学”。不过菲菲那时也转走了，新的大队长是戴瓶子底儿眼镜的欢欢。 转完学，小明有一大段时间不适应，这里的孩子能说会道儿，发音也和小明大不一样，小明几乎不敢说话，小明因此性格大变。 然而性格大变的小明仿佛忽然很受欢迎，因为不知从哪里兴起了一种叫“深沉”的东西。上课的时候，小明看窗外的树叶发了呆，老师把小明叫起来。 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问：“窗外有什么好看的，看的那么入迷？” 老师问：“怎么不说话？你上来做这道题。” 隔了好一会儿，小明忽然说：“老师，我叫小明。” 小明因此被判定为一个“深沉”的人。深沉的人是帅呆了、酷毙了的人，是最受女生欢迎的人。 女孩子们成熟的早，表达爱慕的方式也很独特。喜欢你，反而不愿理你；爱你，反而要恨你。由此也可知，爱与恨的纠缠不清是从来就有的。小明的饭盒常被女生们藏起来，小明因为吃不着饭而着急，同时也生气，小明想：一定又是那些女生。小明有时也接到陌生的电话，声音怯怯的：“小明，谁谁谁问你喜不喜欢谁谁谁呀？”小明想：女人啊。 小明对女人的概念总是有新的认知。小明的恋爱往事数也数不清。小明六年级时喜欢灵灵，小明喜欢灵灵课间操做“跳跃运动”时的样子。小明初二时喜欢真真，小明喜欢真真舔冰棍儿的样子。小明高中时候喜欢雨雨，雨雨一直很随和，但临毕业时小明的告白被雨雨拒绝了，雨雨说：“对不起啊小明，你是射手座，射手座最花心了，我不能答应你。”小明哭了。 小明实在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人。小明喜欢很多女孩子也被很多女孩子喜欢，小明是一个幸福的人。但小明以为他的结果失败在他是射手座了。小明有时也想：还是旧社会好啊，有人给介绍对象，而且全都是父母说了算，哪里像现在这样苦恼。但另一种可能就是小明还没有结果。 春天又到了，青蛙叫了，鸟儿闹了，人也浮躁了。小明在大学里看见春天里成双成对的蝴蝶到处乱飞就非常生气。“让你飞！”小明手里的石子儿含着小明的不平也飞过去了。 小明大二了还没有谈恋爱。小明归罪于雨雨，小明总想起雨雨上课时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跟他小声说话的情景，小明想：最后又不答应我，当初对我那么好干吗？小明有时仍然觉得会有个把暗恋他的小女生忽然有一天就亭亭玉立的站出来了，其实总会有对小明暗示什么女生存在，只不过小明看不上，长得不漂亮小明就一点儿不动心。小明听哈狗的1030非常不是滋味儿，小明想闯一闯禁区，可小明害怕，小明不敢。也有过来人对小明说：追女孩儿要胆子大，脸皮厚。小明想：不不，那不是我的风格。小明是个什么风格呢？鬼知道。 上大三的时候小明认识了英语系的恬恬。恬恬遇见小明的那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恬恬打趣说小明这种人将来准会成为模范丈夫，要是有人肯嫁他的话。小明看着恬恬苗条得笋子似的身段和红色的凉鞋，心里头就乱了。 一宿舍的人给小明出主意让他赶紧把恬恬搞定。他们大部分都有了女朋友，他们嫌小明总在宿舍呆着太碍事。小周说，听说恬恬刚和男朋友分手，你正有可乘之机。小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能那么做吗？小黄猛地把一个空矿泉水瓶砸过去：“你个傻×，你就是一个装清纯的流氓！”小明想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但小明在众人的鼓舞下还是决定了试试，大不了再眼泪一把呗。 小明每晚九点半到十点半给恬恬发短信，星期天打电话。每周给恬恬他们寝室打一次水，送一束花。小明练了一个月的吉他到楼下弹时，被别人扔下来的脸盆砸着了。有时小明觉得实在太丢脸，一宿舍的人就对他狂骂不止，小明说好好好，我虚伪我虚伪。小明也被恬恬好言劝说和恶意谩骂了无数次，小明喝酒的时候想起来就忍不住眼红。 一天晚上，恬恬在电话里疯狂的卷着小明，完全忽略了当代女大学生的光辉形象，黯然神伤的小明忽然说：“恬恬，你骂完了吧？骂完了就早点儿歇着，明儿再接着骂！别累着了，反正我也跑不了！”恬恬在电话里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恬恬忍不住哭了，好像把电话都要哭湿了，恬恬说：“你在哪了？我想看看你……” 小明拥着恬恬的时候觉着恬恬的身体好软。小明也想哭，小明想，我小明终于熬出来了，我容易吗我？ 小明第一次和恬恬亲嘴儿的时候，天刚擦黑，林荫道旁偶尔还有人走来走去，小明心里面嘀咕，不能再等会儿吗？恬恬用很幽怨的那种眼神看小明，小明出汗了。小明故做轻松的把嘴迎上去，似乎很熟练的样子。小明原以为他的初吻是很神秘的那种，但小明想，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柔风轻拂，杨柳依依，流水潺潺。小明处在恋爱的幸福之中。恬恬说：“小明，你说，你爱我吗？”小明说： “你含蓄一点儿不成吗？” “不要！爱不爱爱不爱？” “树喔，舌头累。” “讨厌呢你？我才不信呢。” “我你还不信，那信谁去？” “我不信。你是射手座的吧，据说射手座最不可靠了。” “你怎么……” “怎么了？啊？我说着玩儿呢！看看你！” “你这么说我怪难受的。” “别小孩子气了。” “我就是小……”小明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小明不爱上网，可现在上网太方便，也就不得不上。小明上网也并不爱聊天，由于没别的可干也就不得不聊。小明是在打疯狂坦克时认识了一个叫“花布大婶”的网友，小明和她单挑一把也没有赢，后来“花布大婶”就把qq号给了小明，说有机会再打。小明本来也没想什么，只不过和“花布大婶”随便聊聊，小明不相信网上的事情。 起初“花布大婶”偶尔给小明发个图片，两性笑话之类，小明也半真半假的回复，后来两人话语中偶尔那么暧昧一下子，比如“花布大婶”说：“你家媳妇厉不厉害啊，有我容身之地么？”小明就说“让你做大她做小”。其实小明除了初步判断“花布大婶”为女性外对她其余的一切全不了解。小明不太想了解，也有点儿想了解。 大四来临了，萧索的气氛在这帮学生中日渐浓了吧？他们心里明白，可是谁都不说出。本来学校环湖有一块浪漫的自留地，现在也早被大一大二的学生占领了。到了秋冬之交，湖上的波光影影绰绰，湖岸的热带树还是绿的。 一票还没找到工作的人整天风风火火的，一票找的工作的人干脆不回校了，一票考研的人还在狂热的读书。小明跑了几家很一般的单位，对方没有说死要不要，但他们明确表态考试是必须的，考试具体时间听通知吧。小明想，操他妈什么破地界儿都考试！你们坐办公室的那几个人儿算术都不会还考我们！考吧！ 小明非常烦，小明有天忽然对恬恬说：“我说，赶明咱俩旅游去吧！”恬恬愣了一下，小明以为恬恬会像以前那样手背抚着她的脑门儿说“你发烧了”之类的话，可恬恬这回显得很严肃：“旅游！？亏你想得出，我要考研呐！你自己去吧！”小明也没真打算去旅游，小明也就说说，但吃了恬恬这一闷棍，小明心里别扭，小明有些恶狠狠的转身走了。 晚上小明上网又碰见了“花布大婶”。小明说：“花布，我跟你打坦克。”花布好像察觉出什么，就故意输给小明几把。小明无意中把毕业的苦恼告诉给花布。花布说：“小明，你对我说这些，是信任我吗？” “我不过是说着玩玩儿，我信任你干吗？我又没见过你。” “你是不是想见我？我是不会让你见的。” “我对四十岁以上的女人不动心。” “骗人！你每天都在想，你这种人我最了解，你们每天吃着锅里的还在想着盆儿里的，我是不会见你的！” “那放张玉照过来瞄瞄吧。” “照片也不会给你看。” “是因为你难看吧？” “我是不会给你看的。” “我不信。” “你们男人只会在乎外表，其实你们对什么都不了解。” 沉默了一会儿，小明说：“……大婶，我想你说的对。我是一个俗人，一个傻子，是个易受外表迷惑的流氓，也确实是个吃着锅里的想着盆儿里的，不过我绝对不是个不重感情的人，我抱着锅的时候我真是对我的锅好，我端着盆的时候我也是真的想对我的盆好。我就是这么个不可救药的人。” 过了一会儿，花布大婶发了张图过来，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比小明想的年轻的多得小女孩儿，长着一张细致的脸，有些羞涩，和恬恬的洋气不同，那张脸有更多古典的东方神气。小明说：“这是你吗大婶？是你年轻时候？” “不是我，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受过伤的女孩儿，她不相信网上的事，但她又离不开网络，她每天只能想那些虚幻的东西，或者假扮别人。” 小明想这话说得有些幼稚，看来真是个小女孩儿，小明说：“花布，你别难过……” “我好看吧？你是不是心里又打小算盘了？我是不会见你的。” 小明心尖儿被触动了一下，仿佛被人猜中什么，小明想谁知这照片是真的假的，谁说得好？小明不愿想。小明说：“没有没有，向毛主席发誓，闭上眼你还是看得下去的。……” …… 有一天天气很闷，雨下了又停，像人有汗却流不出来，恬恬对小明说：“小明，我们今天去吃什么？” “吃食堂。” “我不想吃食堂。” “就吃食堂吧，以后想吃也吃不着了。” “我不吃食堂。” “吃食堂吧，省着点儿。” “我不饿。” “那我自己吃去。” 小明有些恶狠狠地转身走了。 整个天空都被夕阳烧红了。学校所有的东西都背着夕阳的火。一教学楼、二教学楼、行政大楼、田径场、草坪、食堂、湖。一切逝去的东西，未知的东西都给烧得焦头烂额。 小周小黄找到小明：“走，咱哥几个喝酒去。”小明说：“不喝了，今儿我妈来看我，我还得接她去。”小周说：“耽误不了，以后可没机会喝了啊。”小明说：“走。” 小周小黄不能喝，趴在桌上起不来了。小明还清醒，他去见妈妈。妈妈说：“小明，妈请你吃必胜客。”小明说：“妈，我想吃烙饼。” 在一个小饭馆里，挺寂寞的小馆子。白炽灯上熏得有些发慌。小明对妈妈说：“还是旧社会好啊，父母说了算，有人给介绍对象，离婚率比现在低多了。”小明又说：“妈，赶明儿您也给我介绍个对象，别整天撺掇东撺掇西的，您也管管我，您儿子为对象都愁成什么样了！”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本文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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