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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芽

时间:2012-01-15T17:11:33.926+08:00 [推荐阅读]
1、海天默思正茫茫——柳宗元 风,有时候猛烈地向前奔跑,急迫,冷不防,旁若无人,突然!转过身来,猛烈地向后面奔去,照样,急迫,冷不防,旁若无人。但你绝对猜不透它的行为的动机和目的。 他,竹。在单恋。 他从教学楼走出,向学生宿舍走去。独步,禹行。不知所归,亦不知所思。而当他看见英文字母L形的宿舍时,眼光直奔四楼左边的第三个窗口。幕然回首,他又向教学楼走去。照样,独步,禹行,不知所归,亦不知所思。他只明明白白,他在等他。等他却不是约会。 他只是寻找机会看看她。 他只是寻找机会,让她认识他。 他只是寻找机会和她说几句话。 这个机会他却迟迟没有找到。 他的暗恋,带着浓厚的明显的个人色彩,不是黑色,亦不是灰色,那是晨曦里的天空的蔚蓝。 我对她的迷恋,不是理性的选择,只是感觉的触动。她的相貌?我不知道别人的鉴赏,她身体的任何部分,都对我有致命的吸引。 我只在暗中感知着她的声音,眼神,一抬手,一举足,几根头发的飘动,身上的气息,衣衫的窸窣,唇口的翕动,没有痕迹的足印。我的感知真真切切,牵动灵魂,亦或切肤。 我,了解她有多少?我感知到的她,与真实存在的她,有多少的不同?不知! 虽然如此,我的暗恋,单纯,执著,不可动摇,旁若无人,激情满怀,但却以沉默和平淡掩饰。 单恋,带给我苦恼,也带给我一种特别的幸福感。 一年的暗恋似乎铸造了我的性格影响了我的人品,敲定了我的爱情观。我不曾预料,暗恋竞也是如此轰轰烈烈,像一场猛烈的暴风雨,洗涤了的世界,清新,干净,焕然一新,低俗的念头,混沌的欲望,本能的冲动,都被涤荡干净。 或许,有时,我会觉得自己这份暗恋,特别苍白,苍白得不仅没有颜色,而且没有声音,没有形态,没有流动,没有冲力。 苍白是时间最糟糕的状态。 因为爱,我变得弱智了。不再聪明。我最喜欢的唐诗,不能过目成诵了。托尔斯泰,福楼拜,莎士比亚,海明威许多大作家的作品目录,不再记忆。时常对与时空相联系的事务作出错误的判断,也失去对事务的前瞻的能力。变成了前瞻的盲人。 一年了,感觉她并不注意我,或许,她还不认识我。 他想把他的爱情向前推进,他必须让她认识他。他正在做这种努力。 她,棠,也在暗恋。 我好像喜欢一个男生了。他们两个走在一起,为什么我的心思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们一样的高大,一样的宽肩膀,一样的长腿,一样的突起的胸大肌,只是气质不同。他似乎内涵很深,就像埃及的金字塔,不可知。他眉宇间,对我有点点磁性,亲切,是,亲切。另一位的品位,只能用“简单”来形容。 为什么?他们两个在运动场踢足球,我的脚会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看看他?为甚吗?早晨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人竞是他?为甚吗?迎头碰上他,我会感到心动?赶紧闪开眼光,匆匆走过?难道是爱情来了? 我不知道他姓字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系的。第二学生宿舍,住了4个系的学生。一层体育,二层哲学,三层中文,四层就是我们历史系了。或许,他们是体育系的,因为他们总踢足球。 学生餐厅。物质的平淡,文化的富有。在低垂的天花板上,8只叶片风扇,演奏着古老又古老的乐曲——吱吱吱!叽叽叽!本色木质的饭桌,排成长长的队列,散发出油腻的,令人肠胃收缩的气味,等待着他们的客人。 下雨了,朝西的窗子上,洒着些水滴,粗糙的水泥地板,印着各色各样的湿漉漉的鞋印。学生们背着他们的书包,带着满身的雨意,进来,排着弯弯曲曲的队,等着买他们那份喜欢的,不喜欢的,亦或是厌恶的饭菜。时间是金子啊!他们耳朵上是MP3手上是书本,鼻子上是各种饭食混合在一起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香气。 竹,走进来,看见棠独自一人坐在末排末端的桌子上吃饭。他违反了一次餐厅守则,夹楔,买了一份饭,向她走去。他看她薄薄的衣衫遮住的后背,裸露在外的滚圆的肩膀,白白的脖颈,心跳了。嗵嗵的。耳朵一阵发热,脸色一定是红的。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必须这么做吗?”他的思维有些混乱。“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她听见脚步声,也许是这样吧!回过头来,看见了他。似乎吃了一惊,急忙低下头去吃饭。 他已无退路,结果,他坐在了这张饭桌上。 太阳又出来了,西边窗上的水珠活跃起来,闪出他们的光。白色,紫色,亦或还有红色。 太阳多么慈爱!舔去了窗上的水珠,原是灰蒙蒙的餐厅,有了生气,有了活气,有了希望。不知道这是谁的感觉。竹?棠? 这么近距离地看她,是第一次。她的魅力原来是女人的和善,而不是妖艳和瑰丽。不过,他也刚刚体会到她对他的吸引力的至极。 “我绝不相信缘分。我要抓住机会!”他默念着他的座右铭。觉得眼前就是一个很有成功希望的机会。交给她一封信,通报自己的姓名,电子信箱,然后说:“愿交个朋友”!然后再说:“你是历史系同学?二年级?”然后再说出她的名字。不!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必须假装刚刚看到她。” 他的手已经离开了筷子,摸到了那封装在裤兜里的信。就要拿出来放到桌上了,他的眼睛发烫,有某种液体在抚摸他的眼帘。总归,是那么激情,是他没有经历过的激情。 “鬼!你疯到哪儿去了?”一个女生端着饭碗坐到她身边。然后,俩人嘻嘻哈哈说起话来。 他的机会就这么轻易的错过了。那么,这是因为与她无缘吗?他不信。 他离开了饭桌。 图书馆的阅览室。晚上,在这里,统治一切的是灯光。而不是沉重的可以叫人联想到历史,文化,科学,进化,艺术的图书。占统治地位的气味也不是书香,学生们的体味和躁热的裹着灰尘的空气混合的气味占据了一切。放眼望去,是吊在天花板上的“肃静”,因而,宁静,又是这里的调和剂和学生们的游戏规则。 竹,坐在桌前阅读着莫伯桑的《羊脂球》,又不时地去看一眼坐在远处的棠。他在等待接触她的机会。 他在想《羊脂球》。他觉得一个妓女,要比那些头上带着光环的贵族老爷勇敢而高贵。 他又想有关爱情的签语:爱情需要点灵感;爱情需要点启示;爱情需要点耐心;爱情需要点胸怀;爱情需要点勇敢……他不知道他需要点什么,眼前,他只需要机会。 他不习惯思考令人焦虑不安带有哲学色彩的理念。他相信感觉。感觉是实在的,而“缘”,是一种沉醉于虚空玄妙的妄想。 他把自己移动到棠的后排座位。他打算闭馆的铃声一响,立即把信给她,最后说一句:“愿交个朋友!” 在她身后,他大胆地端详着她。原来,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不同。柔软,弹性,体味,富有幻想。 他的感觉告诉他,单纯的,精神的,摆脱性的爱恋是不存在的。 铃声响了,他吃了一惊,身子抖动了一下,腿碰到了桌子,发出很大的响声。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那个魔鬼身材的女生跑来拉走了她。 他呆在那里。周身发冷。 “这又是我与她无缘?”他想。“这是缘分捉弄人吗?” 桌椅碰撞声惊醒了他。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灭了,留下来的是灰色的黑暗。墙上显出他巨大无比的身影。 他跟着棠和魔鬼身材走到二舍门前的甬道上,一路,他没找到给他信的机会。他眼看着两个女生走进宿舍,感到一阵无奈。他在甬道上漫步,眼睛望着4层左边第三个窗口。他想着的那人就在里面。 一年前,他刚刚入学。,站在二舍三层左边第三个窗口,向外张望。同学们三三两两在外面闲逛。老生们年龄都大,成熟,老诚。虽未阅尽人间春色,也多少经历了令他们灵魂颤抖的时刻,自然,这是他们成长的一份催化。他们走起路来,目光坚定,直视前方,决不左顾右盼。他们大多有了既定的目标,亦或有大大小小的失败留下的印记。新生们最明显的特点是东张西望。一栋楼,一丛树,一块绿地,一个指路的标牌,都会令他们惊叫,兴高采烈。当然,他们特别注意的的自然是人们的衣着。老生们的衣着大多数已“地方化”,而新生们则带来了家乡的样式,色彩,亦或有气氛。 人是那么多,他却独独地把棠从众人中分离出来。他看她的外表,有点胖,但他感到韵贴。她的服饰,如同一只小夜曲,让人从烦躁里平静下来。和她相伴的女生,倒是个魔鬼身材,从胸到大腿,整个就是一个大写的 S 。 他想出了一个新主意。他跑到四层,把信塞在她的门缝里。他下到三层,碰上寒。 “你上四层了?”寒笑了。 “你上来干什么?”竹问。“你也上了四层?” “我给魔鬼送球票,敲门砖。”寒说。 竹想到了他塞在门缝的信。 “我刚送去一封信!” “给谁?” “棠。也是敲门砖。” “她?她可是减肥的对象啊!?” 第二天。竹特意跑到街里一个大网巴,去等棠的e-mail。他打算等一周,结果,头一天就来了。 她的第一句话是:“我不认识你!”叫他心凉如冰。 她的第二句话是:“你是体育系同学?”叫他目瞪口呆。 她的第三句话是:“可以见见你吗?”叫他心花怒放。 突然,又显示出第二封信。“今天中午,在餐厅,末排末端的饭桌等你。过时不侯。” 他急忙看表,离就餐时间已经很近。他冲出网巴,强行拦截一辆出租车,赶回学校,跑步进餐厅,晚了5分锺。他来到末排末端饭桌,桌上明明坐着一个女生。他看到的是背影。哈,感觉真好。中学情结中没有这种感觉的记忆。并不是忘记,亦或不认可。 当他坐在她面前时,大大的吃了一惊。原来是魔鬼。 “你好!谢你的球票和信。”她说。笑笑。把女人的美表现得淋漓至尽。然而,他却觉得那魅力是属于他不喜欢的另类。 他猛然醒悟,那封信没有写棠的名字,因为他不想叫棠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名字。 “真对不起,那封信是给另一位同学的。”他忐忑极了。 “sorry!我以为都是给我的。不过,这很好玩!”她又笑笑,“你的信是给谁的?我们宿舍8个人呢。” “就是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同学。” “那就是棠了!你注意她了?我们是好朋友。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也是你的好朋友啦!是他送我的球票?经常看到你们,但我弄不清你们谁是谁。你们都是体育系的?体育系的帅哥多,不像我们历史系,尽是些夫子。” “我不是体育系的。我是中文系的。” “啊!中文系出才子呀!尽是风流才子!” “你不想知道我的朋友的名字吗?” “人熟了,就不好意思问了。” “你们熟?” “点头微笑而已。他叫啥?” “寒!” “好恐怖!” “拜托,请把我的信交给棠。” “没错!愿她也能回你信。 2、多情却是总无情——杜牧 棠: 渴望的东西,渴望一年的他,终于来了。我感觉,塞在门缝上的信是我的,因为送球票的条子,字写得很丑。信上的字,可是很漂亮啊!娟却说是给她的。我想对她说,信是我的,然,带着中学情结的羞涩阻止了我。那天,他坐在我对面吃饭,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印有航空标志的信封。 一种莫莫明明的恐惧,希望得到的恐惧。一种莫莫明明的喜乐,得到希望的喜乐。震动着我,亦或是控制。执著的收获。 感觉到一种东西向我袭来,迫近,男性的陌生。感到一种感情侵湿了我,异性的磁场。感到一种倚靠来到身后,他的身体。跟在后面的是即有即逝的幻景,妄想。亦或有可怕的战栗。 中学情结里,有对成熟男人的崇拜,亦或有爱戴。父亲,老师,明星,政治人物。现在,这样的情结渐行渐远了。被对男人的特别求助情结所代替。我可怜的中学情结呀!你,为什么走得这样急促,匆忙?为什么把我少女的纯洁情愫洒向宇宙的暗夜?令她不再回到我的心间? 明天的会面,是我理性的安排。女人千万不可坠落为情感的奴隶。 餐厅末端末排的桌子前,坐了三个男生。竹之外还有两个无需提名道姓的小男生。 人和食物既然纳入自然系统循环的食物链,人见了食物,自然就要据为己有。然,此时的竹,却无能为力。他只是装作吃饭而已。心悸转为心慢,脸红转为脸白。 棠,终于出现了。竹,几乎要晕。一个男生,轻易不会晕的,然而他晕。一如既往,他突然变得弱智。他希望她走近,但她每走近一步,就感到压迫的更紧迫。长久的渴望,长久的等待,似乎已变成了酷刑。如今,这刑具就要解去了。 “你是中文系的同学?竹?”棠的声音不很响,却很柔美。 他以为是对他说。抬头看时,她却是问旁边的一个小男生。 “我?不是。”小男生。 “你是吗?” “我也不是!”另一小男生。 竹,头脑忽悠了一下。“难道又发生了阴差阳错的事情?” 现在,棠,面向他,他看见她脸上的肌肉抽紧了,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平静,与自然。 “你是中文系的同学?” “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远很远。 “你是竹?” “是!”他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不认识你!”她笑笑。 “是!”他机械地回答。 棠坐下来。她并没有端着饭碗。她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描绘出她紧迫的心境。亦或是尴尬。 两个小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自知是多余的人。 双方都沉默了。沉默中,俩人都在心悸,都在激情中发晕,都弱智,都语无伦次。 “真抱歉!”棠说。 他莫不着头脑。她为什么抱歉? “是!”明显的弱智的回答 “是。”她也没好多少。 于是,双方都笑了。冻结的空气熔了。发僵的表情舒展了。紧张的心情平静了。弱智的头脑重又放出聪明的异彩。 “我对你很敬重。”竹说。似乎没加思索。 “敬重我?你对我了解?”棠并不觉得奇怪。她希望这样。 “不!不!不!”男人在爱情上总是愚笨无比。 “娟说,你们中文系出才子佳人,是么?”棠说。其实,这话也够愚了。 “是!”又一个地道的迂腐。岂不是认承自己是“才子”? “我们历史系尽出夫子和夫子奶奶。我愿意当夫子奶奶。回到2000年,1000年,800年前,和历史人物对话,很有意思!” “是!”为什么还说“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她的感情,所以,就说“是”。一路“是”下去。 棠,听到他说“是”,心里也悠悠的。她觉得那是他的激情。他的男中音,也让她很受用。似乎,那里头有另外的可以俘虏她的力量。情? “你们系为什么出夫子呢?”他问。 “历史就是沉淀下来的泥土。在这种泥土里浸泡4年,有什么办法不变成夫子呢!所以,就都”夫子“起来。” 当然,棠还想听一些叫她幸福的话,可是,他不说。 “你认识我多久了?”棠问。 他本应说“一年了”,可是他偏说“刚刚”。这叫棠感到不满足。 他们就是在满足中还带着不满足的心情,互相说了“再见”。并且都补上一句“多联系”。怎么联系?没说。如果说了,好像就破坏了今天的游戏规则。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今天联系了。 春天来了。但却不知道冬天是怎么过去的。 校园里一片新芽。垂柳的芽是嫩黄的,盘结在柔软的枝头,远看,只是一团嫩黄的轻的缠绵的雾,堆积在树冠上。杨树的芽是红色的,鼓胀,坚硬,充实,冰凉,绽开的一角,露出些许新绿。蒲公英的新芽,不张扬,不挑逗,不卖弄,不招摇,紧紧裹在一起的叶片,从很深的泥土里挺立出来。爱情的新芽也在这春光里滋长了或是公开,或是隐秘,或是曲折,或是顺利。 竹和棠,去年在餐厅达成的协议是:“多联系”。这种联系,便是见面打个招呼,或说上两句,偶尔一路同行,便留下回忆和思索题目,亦或有猜测。便是这些,也足以滋润那干渴的心田。一周,两周,或在餐厅里那张特定的饭桌上共进一餐。边吃边侃。大部分时间是竹听棠侃她的历史。赞扬秦始皇,嘲笑唐明皇。幽默来幽默去,尽显女历史学家的才华。却不是卖弄。拿这些充当他们的暗恋大餐。 爱的新芽,娇嫩,可爱,也易碎。 竹和棠从教学楼往宿舍走,保持着距离。身体的距离,只是看得见的距离,看不见的距离才令人恐惧。他们似乎没有这种看不见的距离。看来,他们闲散,疏离,像是偶尔碰在一起的同学。实际上,他们都很紧张。竹想请棠到校门外一家咖啡厅去喝咖啡,他刚要张嘴说话,棠却先开了口。 “娟拒绝了寒。”她说。 “拒绝了什么?”竹问。 “约会!” “为甚么?” “她不喜欢他!” “啊!” “她说她喜欢你!”棠靠近竹,小声说,看着竹。 竹,不动声色。血流却在体内急剧的翻转。他立即感到他失去了她的引力。也立即打消了约会棠的念头。他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身边琐事中一点点真实,一点点美好,都会触动他的心,牵动他的情绪。他只为真实和美好而感动。然,他性格里的洁僻,孤傲,自尊,又令他的感情有了一种恒定性。他只想守住一份感情,一份爱。 这天晚上,他进不了他的梦。 他知道,他的体性容不下魔鬼身材的娟。 让他苦思冥想的是,棠为什么告诉他这个消息?他盘诘自己,是想猜透棠的真实的心情。 竹: 她说娟拒绝寒的约会是因为她不喜欢他。那么就可以这样解读棠的心态:对不喜欢的人,一定拒绝约会。如果她不喜欢我,她一定拒绝我的约会。结论:在没有清楚的知道她是否喜欢我之前,是不能约会她的。 她说:“她喜欢你!”她说这话的态度是完全旁观的,平静,疏离。她把我和娟捆在一起,把她自己摆在外面,岂不是说,她和我毫无关系吗?到头来,还是:“道是有情却无情”啊! 是分手吗?或许是分手,她不接受我的感情,便是一种拒绝,拒绝了,就是分手啊!我不再打扰她,只在心里暗暗的爱她吧,“没有希望的爱恋是温柔”。这种特别的分手,是在我内心深处进行的。纯洁深厚的留恋。 这个决定,觉得有什么在心里破碎。新芽已不复存在。 爱,最后时刻都不要放弃。我不是放弃,只是学会了尊重。因为爱她,就必须尊重她。 虽然有了这样的结局,我仍旧不相信“缘分”。爱情没有密码! 棠: 人生的每个阶段是否都要从失败开始?历史是这样。汉高祖刘邦,受过胯下之辱哇! 娟得到了寒的约会,我却没有得到竹的约会。 我已经和中学时代不同了,自然是身体的变化。我渴望感情,渴望真爱,渴望男孩子的目光。我知道(其实我并不知道),竹是个心很细致的人,他思虑周密,行事谨慎,他迟迟不约会我,必定有他的分寸。等着吧,他会约会我的。因为我感知他爱我。他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磁场。他只要靠近我,我的磁场就活跃起来。即使他在我身后,我也知他的存在。这,真是奇异的。那么,我于他呢? 今天我碰到了他。我总想靠近他,几乎不能自持,他却总和我保持距离。我告诉他,娟得到寒的约会,但娟拒绝了。然后,我看着他,心里想着,“我不会拒绝你的。”他难道读不懂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难道不会传递心声? 我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说:“娟喜欢你!”我希望他靠近我来听这句话,但他不。我笑了。是情不自禁的。心里想着“我更喜欢你呀!”难道他读不懂我的微笑?我的微笑不能传达我的心事? 娟主张,感情和身体分开。我极力反对。她说美国人就这样。我说,美国人这样,我们也不能这样。她说她妈可能没钱给她交大三的学杂费,她妈是卖服装的,生意很不好。她说她要去做三陪小姐,挣这笔钱。我决不会和一个没有感情纽带的异性有肉体的接触。 3、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韦庄 2005年的“五一节”长假。 北京的春天,来得突然,一夜之间就换了个新天地。天晴得不能再晴,却看不到蓝天;风大到不能再大,却未能吹绿景山上那株令崇祯皇帝了却红尘的枯树。 景山公园。这个千万人踏过的绿地,仍旧繁盛不衰。植物界,把卷缩了一个冬天的活力突然拼发出来,枝条软了,叶子肥了,蔓儿长了,花瓣绽了,到处弥漫着温热和泥土的混合气味,亦或有香花和人气的不协调的气味。 卷缩在竹的心里某个角落里的对棠的那份情,似乎也强烈起来。他不去约会她,但他一定要看到她。而且因着这爱受到压抑,反弹的力量令他本人吓了一跳。 长假一开始,他便天天跟着她,或者说是恋着她。今天他就跟着她来到了景山公园。景山公园人山人海,棠为了寻找宁静,向山顶爬去。上面,绿色越来越浓重,而花香和风尘的气味却淡淡的。清淡的气味和着声响的遥远,便是又一个天地了。 竹断定棠是要登顶的,他便绕道爬上山顶,再循着棠上山的路慢慢向下走。因了这种行为,他的心有点虚,他责怪自己不该把心计放在这上面。 棠离开学校的时候,发现竹跟在她后面。她在心里笑,觉得这个人怪有意思的。他不约会她却要跟着她。在景山公园看到他时,她明白,他虽不约会她,然,他在恋着她。一时间,她竞为此感动了。于是,她就故意往山上走,如果他再跟上来,就和他谈谈,虽不是约会,也是约会了。一种特殊的约会。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看着可餐的秀色。风,吹散了她的裙子,抚摸着她的光腿,很清爽的。乐融融的情绪包裹着她。亦或是因为有一个她喜欢的男孩子跟着她?谁能说得清楚呢? 可是,她发现他没了。她停下来,扭转身子,仔细的寻找。游人很少。她看不到他。 她再转过身子,看到他从山上走下来。心马上飞了! 四只眼睛对到一起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了。 他本想说:“哎呀!真巧!在这儿碰上了你。” 她也想说:“你也来这儿了?” 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亦或他们都明白对方真正的心思。 他们又开始往山上走。他并不解释他从山上下来为何又要上山?她亦不去追问。她心里在笑,好高兴。她看穿了他的小把戏。而这个小把戏是为了她的。她好乐! 他们向上山走,不说话,只是两个磁场在交流。 他们走到寿皇殿前停下来。整个皇宫落在他们眼里。 “你知道崇祯皇帝死在那里吗?”棠终于说话了,但却是题外话。 “煤山吧?”竹回答。这个话题让他整个人松弛下来。 “煤山在那里?”她笑。 “煤山?”他又紧张了。 “景山就是煤山。明代叫煤山,清朝叫景山。你是身在煤山不知煤山在何处啊!”棠取笑他。 “明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坏。凤阳花鼓的唱词是:自从出了朱皇帝,一年倒比一年荒。”他放开胆子。 “我正在写论文,专门驳斥你这个观点。不要因为他们是皇帝,就断定他们都坏。就拿崇祯皇帝来说,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坏。十七岁,他从他哥哥手里接过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他勤政理事,节俭自律。他解决了魏忠贤宦官把持朝政的问题,四次下罪己诏,“减膳,撤乐”。哎呀!我的话太多了。你讨厌了吧?” 他听得专注。 “没!佩服你!大二就写论文!” “我高中就写论文了。我喜欢思辨,论证,推理。我不喜欢只读教科书。我总想自己探索。你呢?” “我也不满足书本上那点东西。我学着写诗。” “哈!支持!”她兴奋起来,露出本来面目。“是爱情诗吗?” “什么都写,什么也写不好!” “你很谦逊,我却是个自大狂。我立志今生今世要让一批可以质疑的历史人物换一个面孔。让一批尘封的人物站到光天化日下来。” 他们忘情的谈,争论,妥协,互相支持,膜拜布衣,粪土王侯,开怀大笑,替古人叹息。 他们站在景山之巅,眼见那发威的太阳被天边的云吞噬。尽收眼底的故宫立即被黑影笼罩,霎时,已是满城灯火了。 棠,望着这灯火,一种模糊的幸福感在心里涌动。夜,从来都不是静止的黑暗,灯火阑珊处,都有一盏点亮心灵的灯。 冷风开始袭击他们。他们下山了。 棠的宿舍。双人床,一共8张。一只60度的灯泡,发着橙色的光,房间里的一切便都模糊,亦或很柔和。化妆品和被褥的气味充盈着整个房间。棠的床上除了被褥,还摆放了许多书籍,拥挤,当有了些文化的气氛。棠走进来,发现床上的纸条。上面写着:“棠:我无路可走,只能去作三陪了。我不是堕落,而是自救。我去的地方是紫荆饭庄。你的挚友——娟。” 棠看了纸条,本能地跑到三楼,敲开竹的房门。竹看着惊慌的棠。 “娟出事了!”棠把纸条给竹看。 “娟是那样的人?”竹看了纸条压低嗓音说。 “你先别问,我要把娟找回来,你回答,能不能陪我去?”棠说。 “找她回来?当然去!”竹说。 路上,棠把娟要作三陪的缘由告诉了竹。竹很激动。 “我们为她募捐吧!”他说。 “给她钱?不行。她不能接受。”她说。 “那怎么办?” “不让人知道的帮助,才是真正的帮助。我们动员同学到她妈的服装摊子买衣服,她妈的生意好了,学费也就有了!” “好!我在我们系动员!” 他们来到了娟作三陪的饭店。他们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所措。棠的眼睛盯住一个一个女人看,没有看到娟。从包房里传出不同的乐曲,不同的笑声,不同的尖叫。噪声搅动着酒水的辛辣和鸡鱼肉蛋的甜腻。一个女服务员领他们到大厅的一个桌子前。他们不知该不该坐下。但在服务员的眼光的逼迫下,棠还是坐下了。她绝不再像谈论历史人物那样口若悬河,她不能用历史的方法去演义这里的现实的生活。这是另外的一门学问。 竹对这样的地方带着一种恐惧,亦是原始的,盲目的,或者还有无知的敬畏,也许还有点犯罪感。但,毕竟他意识到他是来救人的,便有了一种使命感,责任感。他于她来说,是一个一米八的男生,也应当站在前面,况,这是她对他的求助。他没有坐下。他坚定的站着,对女服务员说: “我们要找一位小姐!”语意有些含糊。在这里,你说你要找小姐,自然就是要“三陪小姐”。 女服务员拿细长的眼睛在他脸上溜了两圈,然后说: “请到包房!”她的话很痛快,腿脚利索不容分说,抬腿走人。 他们跟她进了一间包房。这里很小,没有卡拉OK ,却摆了一张长沙发。自然有弦外之音。 “有熟人吗?”服务员问,话语极温存,声音很细,很甜。 棠在桌上画了一下,她明白了,笑了。 “她今天才来,好美喔,她能挣大钱。”她说,像是夸她自己。 “请她来!”棠说。 “她有客人了,还有两个预约。别的小姐行吗?” “不!我们等!”竹很决断。 他们安静地坐着,小心翼翼地摆放着自己的身体,怕多沾染些不好的东西。他们在一起,本应感到那张美好的心境,而如今,神圣和纯洁却被周围气氛里裹带的丑陋,肮脏,下流污染侵蚀。 棠对竹说:“非常抱歉,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 三小时之后,娟跌跌撞撞地撞进来。她醉的很厉害,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她见到棠和竹,猛醒过来,扑到棠的怀里,哭起来。泪里混杂着巨大的羞耻。 “这里的生活,是不可忍受的。”娟呜咽着。 在这一刻,他们仨,三个人,刚刚明白一些事务的来龙去脉,尚在朦胧中的纯情的年轻人,感知到了他们未曾经过的太多,太嫌恶的事情。 棠扶着娟,替她整理好衣衫,和竹走出像牢笼样的包房。 就在这时,一个胖男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小姐,你不能走,我已经预约了你。”胖子说。 竹横在那男人的面前。 “走开!”竹像得胜的足球队员一样,举起双拳。一股极强的愤怒引出他这个动作,而对这里的恐惧,又是他愤怒的根本原因。这是对人的堕落的深深的恐惧。 那个男人,望着这个愤怒的年轻人,不敢再说什么,让开了路。 娟出了门,凉风一吹,开始吐。她瘫在地上。 “你背起她来!”棠说,“咱们得快离开这里。”她预感到要发生的事情。 竹背起娟。娟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柔软。一时之间,令他有些难为情。 “我掉进淤泥里了!”她在他的耳边说。 “你会出淤泥而不染!”他回答。 棠拉着娟的手,紧跟在竹的身后。娟捏紧棠的手。 “你能原谅我吗?”她在哀求。 “我们都会犯傻,因为我们还年轻。”棠有点伤感,抹去一滴泪。同情。 “你告诉寒,我也许会接受他的感情!”娟,声音细微,亦不知她对谁说的这话。“我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在黑暗中,三个人急急的走着,像是逃离灾难。 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和社会中的灰色不相容呢?也是因为他们太年轻吗? 4、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杜秋娘 经过一个炎热而又漫长的夏天,校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大大的膨胀了。树的叶子密而厚重,包裹着枝桠,像攻不破的城堡。野草极大的扩展了地盘,从原有的占领地,蔓延到甬路,墙角,花池……铺在路上的青砖缝隙里,也展现了她们纤细的身材。花儿们却各不相同,在春天开花的,枝叶已见老去;秋天开花的,正兴旺发达,容光焕发,傲气凛然。 开学的日子到了。娟,棠,还有竹,已经从那个恐怖的记忆中挣脱出来,摆脱掉了嫌恶的心境。娟见到棠,第一句话就说:“我妈时来运转,生意火了,钱包鼓了,我的学费不愁了。” 棠笑着,答应着。自知她妈钱包鼓起来的秘密。 娟的脸色恢复了娇嫩,魔鬼身材更加魔鬼。因为有了一份真爱,眼神也专注了。她接受了寒。 暑假,竹没有回家,闷在学校给棠写信。信很长,反反复复修改了8次。他还仿照普希金,莱蒙托夫,写了很多爱情诗。他原打算把信寄给棠,后来又改变主意,等棠回校后当面给她。他要向她表达一份憋在心里两年的爱。因为积淀的感情太多,爱已经很重了。 棠,暑假回家了。她家在杭州。她一直等竹的信。因此,她每天都有失落的情绪。她大部分时光都留在西子湖上。 她了解他,他的可爱的憨厚,他的可恶的谨慎,他的愚蠢的优柔寡断。临行前,他们谈了很久,她暗示,她爱他,她暗示,她等他,她暗示,她等他等得太久了。可是,他就不来信,哪怕一封平淡如水的信也好啊!没有! 有一天,出现了一个新的契机。 棠,在西湖的“平湖秋月”看那平平的湖水,任她的郁闷在水面上飘逸。一个留长发的年轻人走过来问她。他画的塔是不是原有的雷锋塔?他是浙美的学生在西湖写生。她有些惊愕。她看了看他的画,然后说: “你没念过鲁迅的书?” “很少一点点。”他抱歉地笑笑。长头发在风里飘洒。样子很酷。 “鲁迅有篇文章,《论雷锋塔的倒掉》,原有的雷锋塔1924年就倒掉了,你画的是2002年重建的。” “啊!谢谢!” “你是那里人?” “南京。” 她开始可怜他的无知。于是又讲了白居易修“白堤”的故事。他大为感谢,最后要请她去楼外楼吃饭。她拒绝了。 第二天,她收到一封信。是一只很大的信封。她以为是竹的信。她闭上眼睛,抚摸那封信,大约半小时。及至打开一看,原来是浙美的学生寄来的。里面有一张速写,是棠的背影。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她没看完,就把信撕的粉碎,丢进垃圾捅。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不断地来,重复着他的爱情誓言。她写信回绝他。她说:爱情不是街头的大碗茶,端起来就喝。但是,浙美的学生,锲而不舍,信照常来,并要和她见面,她从此不敢再到西湖去。 棠回到学校,以为那信就会中断,却,一封一封地追来。她不再打开那信,只是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放在一只垃圾袋里,装满了,就扔掉。 棠见到了竹。向他伸出手来。他两年的同学,两年的暗恋,竟然没有握过她的手。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粘住了片刻。她感觉到他的激动,他感觉到她的温柔。他们像暑假前一样说说笑笑,似乎这么长的时间只是一闪而过,亦或是根本就没有这一段空白。 她忘记了盼望他信时的失落和埋怨;他忘记了他的信和诗。 他们只有现实。现实真好! 晚饭,他们又坐在餐厅末排末端的桌子上,有娟,还多了个寒。 “我们都大三了,明年就各奔东西了。好伤感!” 四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在生活里,人在追逼岁月;实际,是岁月追逼着人。 开学后,一个月过去了,竹没有把信给棠。 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把信给她。 三个月过去了,他没有给。 他没有给,是因为没有机会。他这样原谅自己。 现在,轮到棠追随他了。她寻找一切机会接近他。 一天晚上,他在窗口看到了她。她站在他从前站过的甬路上。徘徊。 他受到极大的感动,接着是一阵冲动,他拿起那封三个月都没送出去的信,奔到棠的面前。 “棠!”他喊他。 她迎着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扑捉着他脸上的表情。她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心情紧张。“我要给你一封信!” 她知道,那个可爱的时刻到了。她眼睛放出光来,等着看那封信。 可是他却说:“明天晚上给你!” 他在临门一脚的时刻犹豫了。 他看着他写的信和诗。这是他暑假沉浸在孤独中的思绪记录。他忽然发现了这些“思虑”的致命缺陷。 竹: 我不知道她是否爱我,和,我知道她不爱我,感觉是根本不一样的。如果我不向她表白,只是暗恋着她,我会在心里永远拥有她。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爱她,在幻想中,我可以任意摆布她。我思虑的致命缺陷是,我没有想到,我向她表白感情,她如拒绝,我将永远失去她,因为我不能再幻想,她也不再属于我。 于是,他要重新思考。继续着的思虑,就像黑暗中的长长的隧道,他想穿越这隧道,就需要时日。他明明知道,这漫长的思虑,失掉了他想要的许多机会。但,他并不悔悟,仍旧思虑。反复简单的思虑,亦或是变异,走向反面。 他完全否定了原来的决定。他把要给她的信,撕成两半,塞到床铺底下去了。 他怎么面对棠呢?只有逃避。大约有三周,他不敢见棠。把自己关在宿舍,融入幻景世界,幻想着她如何如何为他发狂。一个场景到另一个场景,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有时候他竞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他陷入极度痛苦之中,不能自持,不能自拔。爱情的自私令羞耻的自惭的心态始终伴着他。 竹的这种出其不意的行为,使达观,豁达的棠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亦是一种思讨和寻找。 她把一封封没有打开的信扔进垃圾袋。 “你不能接受他?”娟看了,问她。 “不!” “你在等另一个人?” “是!” “是他吗?” 她妈不说出名字,然,她妈都知道是谁。 “是!”棠,这个坚强女孩,流了泪。这是因为触及到她最敏感的神经。亦或是第一次向朋友说出自己的心事。一个“是”字,道出多少爱?多少怨,却没有恨。 “你为什么不对他说出你的爱?”娟。 “难道我就不怕受到比现在还大的伤害吗?”棠定睛看着娟。“我只能这样等。” “喔!”娟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恻恻的。 她在盘算着一个计划。 运动场后面,是共同课教室。同学都叫他阶梯教室。因为这是一半地下建筑,课桌从上到下排列,像阶梯一样。以为教室的一半在地下,日光,月光,星光,都被挡在外面,室内黑暗,阴森,并常有点诡秘。 傍晚。寒和竹踢了一阵球,然后,寒把竹拉入阶梯教室。娟也神秘地出现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和教室一样,有点神秘。 “竹!听着,”娟单刀直入。“你喜欢棠吗?” “喔?”竹含糊其词。 “一年级,你跟我说,你对她印象很好。”寒说。 “一年级?忘了,我说过吗?”他心里想,我没忘,我怎能忘? “现在!你坦白地说,喜欢?不喜欢?”娟的眼睛盯住他,态度严肃。 “她喜欢我吗?” “我先问你,再去问她。”娟厉害起来。 “让我想想看。” “给你一个机会,这个周日是棠的生日,你如果喜欢她,就送一束鲜花给她。” 5、相见时难别亦难——李商隐 娟巴不得棠的生日马上到来,而棠是又盼望又害怕那一时刻的来临。竹只有害怕。 棠的生日祝贺活动,在紧张的进行。网上没见过面的朋友,发来的贺词,贺卡,贺信,铺天盖地。她加入的一个圈子,还为她设立了一个网页。同室居住的同学(男生戏称她们为八大美女),准备了蛋糕,蜡烛,气球,各种很有特色的小礼物。这些,令她感动,亦有感叹。历史的浪涛,总会涛尽那些丑的,恶的,总会把美好的善良的涌上浪尖。 娟和寒也在“准备”。他们跟踪竹,监视他的行动。他们紧张得吃不上饭,上不了课,睡不了觉。但,他们却不懈怠,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决定棠的生日快乐不快乐的主要因素。 棠,当然也在准备。她觉得这个生日将是她生命中的转折。不管出现什么结果。 竹,也在准备。不过,他的准备别人绝看不到什么形迹。他内心的紧张,不下于娟和寒。他夜里出大汗,不能入睡,脾气暴躁,不思饮食。他痛恨娟,是她把他推向这绝顶。 生日的当天晚上,403室,温温馨馨的灯光,亲亲切切的气氛,淡淡雅雅的色彩,激激情情的声音,包围着棠。八个美女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蛋糕。娟把五彩的蜡烛插在蛋糕上。就在这时刻,她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人,悄悄的闪出房间。时间是7点55分。 “有情况吗?”娟细细的声音。 “他出了学校的西大门,我跟着他。”寒憨厚的声音。 “有希望吗?” “没有,不,看不出有没有。” “等你电话!” “八点了,蜡烛该点起来了。”娟回到房间,点燃了蜡烛。 橙黄色的焰,跳动,摇摆,慢慢的熔,熔出烛泪。 棠的心也在跳,也在燃,也融出了泪。流在心里。23年前,她横空出世,来到人间。人世给了她什么?她回报了什么?历史告诉她,她应当取得,也应当付出。 “爱情也是,要得到,就要付出。”她想。 娟唱起了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女孩子们喜欢时尚,用英文唱。 “大家都想一个心愿。”歌声停止,娟说。 八大美女都静默下来,眼闭下来,掌心合起来,头低下来,心思翻腾起来,想着个人的心事。 “我只想得到他的花。”棠马上想出这个心愿。亦是她今天最想要的东西。 “愿竹买了花!”娟想到这儿,手机震动了,她又一次闪出门去。 “好消息?”娟急切的。 “有!”也急切。 “怎么?”追问。 “进了花店!”回答。 “老天爷!”这句不相干的话,包含了多少殷切的希望?娟不等寒再说什么,就关了手机,进了屋。 “棠!你要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好让我们的心愿都实现。”娟的声音兴高采烈。 棠听了她的声音,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她吸足了气,吹那些跳动的火焰。最后一只,眼看那火是灭了的,但是,当她收住气,那烛竞又燃起了。 娟在心里说:“不好!”她急忙闪出门去。拨通寒的手机。 “急死人了!”她恨恨的。 “不好了!他从花店空手出来,一直奔火车站,上火车逃了!这小子!”寒无奈的说。 “他还是个男人吗?”娟沉不住气了。 “不知道!” “你买一束花,马上回来!什么花?当然是红玫瑰。”娟心里一阵委屈几乎掉下泪来,那喉咙噎得紧紧的。 娟进房间,若无其事,张罗着让大家说祝福的话。轮到她说的时候,因声带痉挛,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控制着,面强说出四个字:“我很感动!” 大家都不理解她的“感动”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呜咽出来。 别人张罗着切蛋糕,吃蛋糕,她吃不下,走出门去。 棠也不明白娟的感动是什么。但看她的情绪,像是有不好的预兆。心也就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努力把自己那份蛋糕吃掉。她想,不管出什么事,她必须顶住。 娟拿着一束红玫瑰,拉着寒走进来。棠看见鲜花,心里涌出的欢乐和冲动,让她不顾一切地跳到娟的面前,接过红玫瑰。 “我终于得到一束鲜花了!”她喊出来。 “这是……这是我和寒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娟说。声音里充满了同情,爱怜,亦有痛惜。 “啊!”她看着那鲜红的花瓣。友谊之花。泪在眼眶里挣扎。“今天是我生命的转折”她没有叫那泪流出。 这个寒假,棠本来不回家,但因为竹,她还是决定回家。临行前,娟鼓励她打开她从未打开过的信看看。 “不!”棠说。没有理由。 “爱情像空气,她需要流动。”娟说。 “你陪我一起看。”棠目光涣散。 娟同意了。他们一连看了7封。 “娟,谢你了。”棠一脸哀苦。 “怎么?”娟不明其故。 “我心里装不下这个人。” “为甚么?” “没有位置。” “你真痴!” 棠并不理会娟的态度。只是心里满存对她的感激。一个人超越自己很难,的确,她超越不了自己。她自知,他是她生命中的男人,他的一切似乎铸在了她的灵魂上。她想到中国历史上的女人们,莫不是守望着一个男人,渴望着爱。她,一个现代女性,似乎也不能例外。女人总是把爱情的种子埋在心窝最温暖的地方,让她生根发芽。并且难以遏止。而,她的爱又是残缺的,有一种东西盖在上面,枝叶发生不出来根系又特别发达,这样子的爱,就更难以拔除。 有时,她也责怪自己,为什么两年多时间,固执地认为他是爱自己的呢?其实,这就是爱。爱叫她糊涂不醒,叫她把假的当成真的。生日的那一天,她觉得她的生命突然陷入黑暗,东方的曙光不见了,只有悬在暗夜里的几点星光,令她看不清路,辨不明方向。她需要摸索,挣扎。 娟把一大袋子未开封的书信,放在自己的床上。 “你要这些信?”棠问。 “我有一个计划。”娟,不想笑,只是恨。 校园冷清了。空落了。寂寞了。 先是,秋天来临时,装点江山的花草树木,于无奈中落去了他们的似锦的繁华,便只剩下常青类的植物支撑局面。到放寒假的时候,人去了,楼空了,欢声笑语隐去了。只有从远处传来的现代都市都有的混合的声音交响。 这一天,娟没有回家,她本应帮妈妈照看摊子,但为了她的计划,没去。还向妈妈要了50元钱。她整天都在校园里游荡。她不穿当年的流行色,却着了件鲜艳的桃红的港式外套,突出了她的乳房;下面,穿着一条紧身裤子,同样是为了凸现她翘起来的屁股。还有两条滚圆的弹性的长腿。她需要美丽,她需要展示魔鬼身材,亦是为了她的计划。 她在心里谋划,用眼睛搜寻。用一条长到脚面的围巾挡住迎面的冷风,用一块纸巾擦脸上冰凉的泪(不是感情的产物)。间隙里,也看看寒来的短信。寒的短信,总是那么两句套话,然,她亦知足。 傍晚,她终于捉到了他。他,就是竹。 “寒回家了,真无聊!”她对他说。瞅一眼他,她在那眼光里洒了点点妖媚。 “你没回家?”竹问。他同时在想心事。 “回了!我妈总逼我当幌儿,站在摊子上。一气,我就回校了。”她说得真真切切。 “你讨厌当模特?” “讨厌!” “你的身材是模特的料!” “你这么看?”她觉得她的计划有望实现。“天真冷,我想吃火锅,你能陪我吗?” “我?” “就是你,不是寒。”她在声音里也洒了点妖媚。 “为什么要人陪?” “自从出了那当子事儿,我一个人就不敢进饭馆儿了。怕!” “走吧!”竹少有的痛快。 校园外面,因春节逼近,灯光啦,广告啦,橱窗啦,也把个街道打扮出跃跃欲试的生机。人们嗅到将要来的春天的气息。 娟特别挑了一个鸳鸯火锅。也许,这是她计划中的一个细节,细节永远是重要的。竹则没有注意到这个,他只顾吃。 “我要喝酒!竹!二锅头!”娟又把声音染上招惹男人的女性色彩。丰富亦或性感。 “你还喝酒?”竹开始看娟。 娟吃了热的食物,脸色娇艳了。 “我要再体验一回那天晚上的感觉!”她已经在撒娇了。 酒在她身上挥洒自如。刺激她,挑逗她,暗示她。活的,跳跃的,青春的,女性的诱惑在她脸上游弋。不知这是不是她计划的细节。 晚上9点锺的时候,她趴在桌上不动了。她的手机响了,她亦不去接听。 “你的电话!”竹推推她,感觉到她肌肤的柔软。 “不要管他,我谁的电话都不接,我只享受现在,我面前的男人。” “你喝醉了!” 她摸索着,找到了竹的手。竹慢慢的把手移开。 他搀扶着她,向学校走。 “你不能背着我吗?像那天一样!” “你喝醉了!” “我要醉倒了!你快扶我呀!”她嚷嚷着,把身子全部靠在竹的身上。贪求温暖,亦或有人倚靠。也许别有用意,亦可能是她计划的细节。 竹感到异性的挑逗,一刹那,原始的欲望突起,而他对棠的厚重的爱抵挡着这生命的本能。所以,仅只诱惑而已,没有那种掀动心神的感情。 “当时,如果没有棠,你会爱我吗?” “你喝醉了!”竹重复着。 他们进了她的房间。竹把她扶到床上,转身就走。却被娟一把拽住。 “棠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吗?”她说。已不像醉女了。 “是!” “如果现在没有寒,没有棠,你会爱我吗?”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竹。 “不!不会!”竹也看着她。 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拍手打掌。 “我的戏演完了,你,考验合格。” 娟玩的把戏,是中学里小女生们常常幻想的恶作剧。不知为什么,娟还会玩这套幼稚可笑的把戏。小女生们在生活中遇到令她们伤心的事情,就在幻想中去拼搏。为了棠,娟演了这个戏,她不顾自尊,不顾竹怎么看她。 “第一,你不是好色之徒,比如我的魔鬼身材,没能诱惑你。第二,你心目中没有别的女人,比如我。” 她拿出那一袋没开封的信,摆在竹的面前。 “你看这个,这才是正戏。” 竹翻看着这些没开封的信,思绪飞快地旋转起来,他回想了许多事情,并把他们联系起来,心里已有些端倪。但还不敢肯定。 “给我看这些信是什么意思?”他问。 “棠说,你在她心里,她容不下这个人!” 竹,呆了。如同泥塑,亦或是失去意识的人。他感到痛,清醒过来,娟正拉着他的手,用力掐。 “竹!竹!” 他听到娟的声音。里面有惊吓,有同情,亦或还有些许的恨。 她只能看到他的痴呆,却看不到他内心的痛楚。他的痛,是因为他意识到那个生日他给她了不应当给的失望。失望是至为沉痛的,因为失去了对这个世间所求的信念,生活突然变得无所倚靠。 他虽然如此的难过,却不想得到娟的同情,因为他认知了他的自私。他原以为自己只有一点点自私,而现在,他的自私让他大大的吃惊了。爱情是平等的,他的自私却偷偷地把爱变成了一己之私,把她据为己有。 这是他的爱情歧路。 也许,因为他还年轻,单纯还在他身上,他才作出这样的自责,亦是过分的自责。尽管他是80后的人,思想感情却不尽与80后相同。他对周围一点点美好的事情都感动对一点点丑恶都不容忍。他不喜欢80后这个概念,因此,他也不把自己规范到这个圈子里。 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了。羞耻心改变了他的表情。 “你怎么了?”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他的苦闷。 “我为我的逃跑感动羞耻!我本想在她生日那天给她一封信,表示我的情感,但一念之差我逃跑了。我把那信给你看。” 他跑回宿舍,从床铺底下摸出那封撕成两半的信。信发出黄黄的颜色。旧了。但,这却是他的情感的证据。亦或是他耻辱的证据。 他把信给了娟。娟笑着,接过来。 “可以看吗?”她问。 “你要看!”他为什么叫她看?一时还说不清。 “你的感情还没变吗?”她问。 “没变,也许更纯真些。” “不亏是中文系的高才生,情书写得这么动人!” “你想马上告诉棠?” “不!我有个计划!”她说,笑笑,但没有妩媚。 人在生命的旅途,有时需要停下来,坐在路边,想一想,路,走得对吗?竹,现在就坐下了。他在此处埋下他人生第一块座右铭:“爱就是为你所爱的人舍弃自己。” 娟的计划很神秘。竹问她,她只笑不说。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她约定棠提前两天返校。 中国的春运真是一道可观的风景线。成千上万的人,被各种交通工具吸进去,换个地方,又被吐出来。在北京的某个火车站,娟从千万人头里把棠挑出来,接回学校。棠问她为甚吗让她提前返校,她说要给她一个惊喜。至于什么惊喜,却也没说。 娟和提前返校的寒,分头做着准备工作。 晚上,这个被叫做第二学校宿舍的大楼,只有三三两两的窗口亮着灯。娟在403室摆放桌椅,再把菜肴摆上去。有北京全聚德的烤鸭,这是娟的奉献;有山东德州的烧鸡,大概是寒带来的;有无锡的酱排骨,自然是棠的;还有一道从日本料理店买来的生鱼片,也许是竹的。还有北京啤酒,青岛啤酒,北京的二锅头。娟剪了灯花,挂在灯上,上面有许多红心。房门上贴了一张很大的红喜字。403室就有了一种莫可言状的亦是不明不白的喜庆气氛。浓浓的,亦有清净。 “你回来了,高兴喔!开个小小的patiy 。”娟望着棠神秘的笑。“这些宝贝还给你。”她把那一袋子没开封的信扔给棠。 棠亦不插言,把信拿过来。她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件事。 “我去叫他们来!”8点整,娟对棠说。 “他们!?除了寒还有谁呢?”棠想。 她坐在床上,打开一封,看着。 门开了,一束鲜红的玫瑰先进来。后面竞是竹的高大身影。竹进来之前,娟小声对竹说:“进去先献花,再把信给他。然后呢,你们已是三年的老恋人了,该牵手就牵手,该拥抱就拥抱,给她一个肩膀,让她靠一靠。” 棠先是吃惊,后来,被一份旧有的感情折服,微笑了。竹把鲜花送到棠的手上,然后,又哆哆嗦嗦地把信交给她。 棠把撕成两半的信看了又看,眼泪滴在发黄的信纸上。她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东西向她压迫过来,她抵抗着,躲闪着。 “原谅我吗?”竹,吃吃的,一脸羞愧。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她指着那一袋子信说。 6、缘 ? 2006年的夏季,炎热主宰了一切。 大四的学生,毕业分配主宰了一切。 棠被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录用。但是,她为了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而选择了南京国家第二历史档案馆。 竹到北京一出版社当小编。 娟和寒都当教师,在北京。 这个期间,同学们的心里,嘴上,手上,脚上,都是工作。爱情,友谊,都退到旁边去了。分配热潮过去,大家各奔东西的日子一到,感情又回到人们身上。岗位,职务,地区,都变成很无聊的东西。 棠提着行李离开学校,她没看到竹,心里有些遗恨。送她到火车站的自然是娟。她们站在站台上,拥抱在一起。一起流泪,自然是娟流得多,一起说贴心话,自然是娟说得多。 “人,一生,要过许许多多十字路口。不知道多少次走人歧途。”棠说。 “我不是走错一回吗?”娟的话,棠自然明白。 “我也一样,走入了歧途。”棠的话,娟却不明白。 “你说的是什么?” “爱情!” “我理解,我们俩爱过一个人。” “是。”棠是如此的坦诚。女人的羞怯和矜持离去。 “我爱过,但是,我放弃了。”娟在流泪。 “为什么?” “因为他不爱我。”娟也是这样敞开了心扉。“可是你不应当放弃。” “这又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 “女人的矜持叫我失掉了那个机会。” “于是,你就放弃。” “其实,我并没放弃。我仍旧在爱。” “那不是很痛苦吗?” “有时候也感到幸福,因为我总是想,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拥有他。” “你是这样想?” 她们沉默了。脸贴在一起,泪混在一起。 “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我希望你总是这么可爱。” “人生是多变的,人也会变。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真恐怖!”感性的娟,害怕变。 开车的铃声响了。娟的手机也响了。棠跑上车去,站在车门口向娟招手。 “什么?”娟喊起来。“你再说一遍!” “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赶来。” 娟向棠奔去。 “竹在比赛中受了重伤,在医院抢救!”她大声对棠喊。 “我不走了!”棠试图跳下车来。但她被列车员拉进车去。 火车开动了,车门关上了。 娟看到棠的痛苦的脸。她从未见过的。 谋医院的外科苏醒室。医疗器具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窗子很大,阳光猛烈的照射进来。阳光的气味和药品的气味混合着;生命和死亡也并存着。护士推着病床进来,床上躺着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竹。他的左腿没了。他正在苏醒。抗生素的药瓶吊在空中,淡黄色的药液,一滴一滴的流入他的机体,他却不知道。 人类真是弱者,竟然无法复原被损坏的身体。 竹在痛苦中失去知觉,也会在痛苦中醒来。肢体的破损,令他几乎失去生存下去的信念。他需要一种外来的力,神秘的力,物质的亦或非物质的力,支援他,协助他。 他听到了一个异常模糊的声音,一个熟悉,亲近的声音,一个令他振奋的声音。意识中,他认定这是娟。娟送他进手术室,他最后看到的熟人是娟。然,感觉却强烈地对执着: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叫他心动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强烈的愿望就是看清那个声音是谁。 “怎么是你?”他看见了棠的面容。苍白,焦虑,亦或有某种坚定。 “为甚么不是我?”棠突然流出女人的泪。 “对于你,我的亏欠和悔恨太多,而你,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了,你真好。”他闭上眼睛,竟然也流出男人的泪。 “给我一只手!”他说。觉得有些唐突。 棠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要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永远!” “怎么?” “我拒绝了他!” “我已经残废!” “我要陪着你,陪你生命的整个历程!” 棠,笑了。里面有多少爱,多少满足,多少幸福。 本文章由真爱店情侣宝鉴频道(http://trueloveshop.cn/)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本文章由真爱频道收集整理,转载本文章请保留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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